泗儿站起身来,亲手为这位大爷倒了茶水,十分恭敬地端给他。

刘倧却不接,只看着她。

泗儿无奈地放在几案上,握了握掌心,把几案上的那把黑黝黝发着寒光的戒尺顺手放在远处桌案上。

刘倧看着她这般举动,心里好笑,也不揭穿她,只是玩味地看着。

“殿下,您喝点茶,容臣女慢慢说。”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件事要做,要么用孤臣,要么用权贵。”

刘倧自然明白这些道理。

若要丈量土地,便要削弱地方豪绅的利益。若要官员来做,必会遭其反噬,且能胜任者少之又少。若要太子来做,必会遭到弹劾,且行且艰,此事过后,太子怕是不能独善其身,更不必提北疆之事了

不过她一个闺中小姐,这样的市井之语挂在嘴边,看来诗书不通,还须加大力度好好教她。

“道理我自是明白,不过作为太子妃不通文墨,言语粗俗,实为失德。”

泗儿想了想,她也没说脏话呀。

迷惘地看着太子,不过看在人家是老板,脾气还不太好的份上,不得不违心迎合,“殿下说的是,臣女定会好好学的。”

“孤臣不好找,能臣难寻,更难得的是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为祭,以阖族上下为赌注,去做事的能臣。除此之外,就算找到了此等猛士,陛下能否给予他足够的权柄和信任,还是未知数。”

“猛士?”刘倧看着女孩儿认真的模样,有些好笑,听得“猛士”一词,更是让他不由失笑。

“殿下笑什么?”

“猛士,用得颇为精准。”

刘倧说罢,肃了肃神色。“当世之人,超于凡人者,看到终点繁华,行路坎坷,亦能坚持走下去者不少,然而心知终点或有灾祸,行路坎坷危难,能走下去的,少之又少。”

转头问,“你怎么知道他能行?”

泗儿默然,她没能实际相处过,但原主的眼光,真的很准。

“殿下,传言泗儿曾心慕三殿下,泗儿失了记忆,不知真假,但倘若没有陛下赐婚,泗儿或许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泗儿知道,这个心结不解开,按照太子霸道的性格,怕是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殿下您自是人中龙凤,但三殿下是站在阳光下的人,他的身份决定了他的性格。身为皇子,上有长兄,下有嫡出的弟弟,他作为庶子,对皇位恐怕连肖想都不曾。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作为皇族子弟的担当。”

“客观来说,他在宫中多年,浸淫名利纷扰,自然知晓如何周旋,接受皇族教育,他当是能臣。”

“二来,他是皇子,即便深陷各方报复,有您和皇长子殿下在,他就能得到陛下绝对信任。”

刘倧看着她,“你当真没有私心吗?”

泗儿淡淡笑着,“殿下,即便臣女不曾失忆,陛下赐婚,以臣女对自己的了解,必会和三殿下断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拖泥带水,就算流言四起,也要问心无愧,除了护着家族,更重要的是护着本心。既然嫁与殿下,必是心辅佐殿下。其间艰难,心中忧郁,便是身死也不会透露半分。”

刘倧看着女孩儿坦荡的神情,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病重如斯,都不肯延医问药。

他突然觉得听了此番话,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欢喜,还有些微酸涩。

泗儿没说的是,即便原主一生都不会对他有男女之爱。

或许,就连自己,这一生都很难去掏出真心去博弈这份爱情。牵涉钱权的感情,她畏而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