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常都郡带着幸存的城防军,砍开鸿沟那头几只树干,配合着他的土元素之力,在深渊的两头上搭上一座简易的木桥。

桥两头的人在一处小院汇合后,常都郡和李经渔将众人分为了两组。

有人去废墟里寻找吃食,有人则负责继续在城中寻找幸存者,李经渔自己则带着亲兵又悄然攀上北城城头想去去推演明日突围的路线。

他其实之前就算过,无论从哪道城门出去,带着百姓,又没有开路的重型骑兵,他们这伙人能够冲出去的可能实在微乎其微。

不过,心里留着点念想总归还是好的。

至少不会让人徒留下只能呆在这城里坐以待毙的惶恐。

如果无论从哪道城门出去都是个死字,那索性便冲破北门便朝着落日边关吧。至少在那里,才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关于送往落日边关那几封石沉大海的密信,李经渔在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猜想那炎文道应是在军中买通了什么内应,制造哗变,将落日边关和整个西北都搅乱。

会是谁呢?

炎文道与魔鬼交易,有此番大手笔,定是要直取西北军的要害。这种级数的影响,会是四相军团的四位总兵大人吗?

李经渔不寒而栗。

风大帅最后当然能扫平内乱,可那又会死去多少兄弟啊?

自己带着大家真的能顺利逃入落日边关吗?

伴随着内心的不安,李经渔爬上城墙朝外面望了一眼。

他有过心里准备,可当他真正看到到旷野上那密密麻麻、从城头不远一直蔓延到远处树林里的怪物潮水时,依旧感到心惊。

他眼前的绝大多数低等怪物们已经蜷缩着身子睡下,借着飞蚂蚁的点点荧光,李经渔还能在其中找到偶尔穿行的怪物哨兵。

他又朝更远的地方望了一眼,五辆高大的奇异攻城车在黑暗中露出了它们的轮廓。

那红花主将应该也在车上吧?

……

一想到今日那一张张在自己眼前逝去的熟悉面孔,李经渔将双手深深插进身下的泥土地里搅动了一翻。

然后他压着声音冷笑出来:“命运轮转,若有机会回到关内,来年我定要让这些你们这些怪物的头颅挂满城头,以报此雪耻”

……

……

常秋实摸了摸手上的灰,小心得查看了眼身旁一个小木篮子里才几个月大正在哭闹的妹妹常清荷,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拌张鬼脸逗逗她,嘴角的肌肉不知是不是今日为了保持表情绷得太久,这会儿生硬得根本张拉不开。

等他好不容易扯出一张扮相出来,清荷看了他一眼,却哇的一声哭的更凶了。

坐在他对面的魏先生朝身前的火堆里添了块木柴,又将火上黑锅里烧热的水倾倒进一个临时找来的铁罐头里,拿起来吹口气,抿了一点。

“别难为自己了。”魏先生左手捏着装满水的铁罐放下,右手依然捧着他那本从未离手的人间道话。

“老师……”常四公子的声音哑发干,那原本精致好看的发髻上沾满了灰尘与鲜血。

“哭丧脸作甚,还没死呢。”魏先生依旧看着手里的书。

常秋实又看了眼木篮里被褥下还在哭闹的妹妹。为防着凉,他想伸手将被褥的边角理好,翻滚间却正见着那个姨娘套在妹妹脖上的精巧长命锁。

上面写:“愿你一生妥善安放,此生都得良木可栖。”

常秋实内心一下子便翻腾起来,背过头,干呕几下,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今日实在经了太多的永隔。家里的姨娘,多年的管事,衷心的家仆,都在一刹那间离自己而去。

自那日顶撞父亲后,在父亲的命令下戚爷便将他打晕,锁进了常家祠堂里要他反省。

直到今日,灾难陡然而来。

那道划开大地的深渊鸿沟正好从他家下面穿梭而过,将常府的大半都吞了进去。

没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曲白常家什么都没了,那么多年的积攒落了进去。

想到这里,常为荣有些埋怨父亲。

说句攻心的自私之言,在怪物围住北城门的头几天,南门外并没有什么怪物。普通人家虽然因为戒严令无法从曲白城中撤出,可按理说父亲是能将自家人从东城撤出去的。

但是父亲依旧选择把他们留在城中。

若不是戚爷今日在关键时候出手将他和妹妹救出,留在城中的常家人几乎被灭门。

这是父亲为了展现作为都郡长官守城的决心吗?那可还真是大义凛然呢。

可很快又有件事让他感到疑惑,既然是对抗叛军,父亲先前在清缴城中叛党时为何又一直压着城防军,畏手畏脚得把所有的差事都交给了李将军的秀字营呢?

常秋实心里越想越乱,焦躁得搓了搓手。

魏先生用书敲了敲他的头,示意他朝南边望。

常四公子顺势转头。夜色中,他那已经年过七旬的父亲正挂着只单手在一个个的安抚城中刚刚逃出来的百姓。

路过一座营火时,常都郡埋下身子去,轻轻为一个盖着件破破烂烂冬衣睡觉的瘦弱黑丫头把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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