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起床时,天色才微微放明。自从那日在青阳山上又去找过余道长之后,这已经是连着第五个日子少年这般早便离开温暖的被窝了。

朝阳初下。

他推开房门,挂在屋檐下的风信子就跟着勉强转了一圈。

大抵是因为四五天呆在这里一直没被人换过的缘故吧,这风信子的底部已经开始发黄干枯了,在风中摇起来显得滑稽而笨拙。

……

关于改命这件事,半妖少年那日在余道长面前下了狠话,要割舍一切去追求。

可真要在这路上走几步才发现也绝非易事。

毕竟,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首当其冲的困扰便要属少年这几日愈发不知该如何面对的院儿那头的姑娘了。念安私底下其实偷偷也想过说书人口中、人们为了生活与某人故意疏离,来让对方生活少些困苦的故事。

少年起初觉得这应该是适合自己的,可苦想了一夜,终究还是发现这法子并不能硬套进去。

自己可笨了,秋秋那姑娘又聪明的紧,这戏份估计演一半便得砸在手里。

……

念安一心想为姑娘多考虑些,想来想去,却先把自己的内心弄得一会儿如波涛翻滚般汹涌、一会儿又像月钩高悬般拉扯。

纠结矛盾间,少年自作聪明得想把各种利弊都在心里梳理出来,好让自己看清楚。

可这还真是适得其反,最后他心里不仅没有个决断出来,反而是越理越乱,越乱又还越理、不知不觉中“姑娘那夜在小院里扯下头巾仍由青丝在风中乱扬”的场景便在脑海里愈发深刻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念安抱着头缩在风信子下长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每天早出晚归咯。

最好先不见,最好先不念,如此才可试着把她抛出脑间

……

除了姑娘外,活着这个话题其实也显得颇为沉重。

不过有了前几日心中对生活理解的发酵,念安现在还有了些自己的见地。

自打那日淋着夏雨在月色中写下九千大个改命之后,念安总觉得往日里内心那份深藏的焦躁和惶恐反而没有那般割人了。隐隐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待自己去握取。

可毕竟道人说只有两成机会改命,这么说来自己活过十八的几率应该是不怎么大的。

这又让他发酸。

可冥冥间,少年又总能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耳畔窃窃私语:“这世界,定会温柔待你。”

这也使他得喜。

虽然被两种很矛盾的情绪左右着,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少年脸上却比以往挂上了更多的真心笑颜。

每日出门他会学着以往娘亲的样子给碰见的每个人来上一套“早安,午安以及晚安。”既然面对的有可能是生命里最后的四个年头,少年更坚信自己得给朴素的日子加些佐料了。

前路不明,面临的终点又是如此恼人,那为何不索性把当下的日子都紧紧攒进手里呢?

于是走在街道上的半妖少年踏的满地泥土都欢唱雀跃。

北街上的孩童们依旧还是对他恶语相向,甚至比出那些难堪的手势,可少年对着他们还是笑,笑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灿烂,甚至还走进前去要和他们见礼。这帮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唔呀呀的在一片沸腾声中四散开逃。

中城那片深宅大巷看上去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巍峨神秘了,念安前两日甚至趁着天蒙蒙亮时,蹑手蹑脚走到那些宅院门前晃了一晃。起先少年人心里是犯怵的,可除了高大的院门依旧静静凝视着他,似乎也并没有大家口耳相传的武仆管事牵着恶犬来追杀自己。

于是少年更大胆了,他甚至去城南吃了碗热乎乎的辣面条后跑到熙熙攘攘、人流穿梭的商业主街上打了个美滋滋的响嗝。不知是不是周遭车马声太过嘈杂,除了卖沙冰的老头一脸诧异瞅了眼自己外,周遭人甚至连头发丝都懒得朝这边晃一晃。

为了改命,念安也还跑到青羊山上去练“剑”,此剑当然不是什么倾城绝世的名刃,它是少年在歪脖子树下找的一根模样还算端正的树枝。

别看树枝现在简陋,少年人其实可宝贝它了,甚至还偷偷给他的配剑取了个那种听上去便牛逼哄哄的响名—清霜剑。

每当练剑到得意处时,念安甚至还要给它配段剑铭,叫什么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二州。

当然,手持如此名剑的少年距离顶尖高手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吧。

好大?

好大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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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随心飘舞翻腾。

这会儿念安正遵着余道人的指示背靠歪脖子树而站。

一枚铜钱树上挂,两阵清风吹又摇。

道人要念安背身而刺,将“剑尖”戳进来回摆动的铜钱眼里。

可少年现在别说把树枝戳进铜钱眼了,便是背身而刺动作的要领就让他头疼不已喽。有两次少年甚至还因为用力过猛而四脚朝天摔了倒去,咕噜噜得在青羊土坡上滚了好几转。

余生今日也来看过两次少年,他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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