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带着宁静悄悄降临在长安城,蜷缩在洞穴中的虫儿借着黑暗的掩护爬将出来,伏在杂草上低鸣。唧唧的叫声悠扬传进树上的画眉鸟巢穴中,挑弄着画眉鸟猎食的欲望。

但白天的动乱已然让可怜的鸟儿吓破了胆子,就算美食近在眼前他们也不敢贸然出击。它们依偎在鸟巢中,平复着慌乱的心情。

房内的烛火倒是活跃,每有虫鸣传来,烛火便高涨几分,上下跳跃,兴奋异常。

明暗交错的烛火映照着李德裕和谭泽露的面庞,刻画着一人脸上的悠然,又刻画着一人脸上的疑惑。

“先生,您做事向来有因果,我本不该过问,但今日您在殿上明显为仇、鱼二贼开脱,他们可是您不共戴天的仇人,这······这着实让我疑惑”,李德裕终究还是没忍住,向谭泽露发问。

谭泽露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阁老,您觉得凭借景风门之变扳倒仇、鱼二人的把握有多大?”

李德裕直言不讳:“就凭贼军喊出的那句‘奉仇公命,攻开景风门,诛杀李德裕’,便能坐实二人谋反之实,定二人谋反之罪,诛杀二人!肃清阉宦!”

“请问阁老,这次参加景风门之变的神策军都是些什么人?”

“贼人!”

“他们可都是阁老所谏,神策军内要裁撤的人。他们为什么要作乱?根源难道不是在阁老这里吗?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功臣之后,若是阁老一直咬着景风门之变不放,那么这些背后的功臣世家会怎么办呢?难道会乖乖承认自己的子嗣谋反,伸出头来让阁老斩下吗?”

“鱼与渔,该怎么选择,阁老应当明白”

李德裕坐直了身子:“请先生指点”

“阁老仅凭一句话便要置仇、鱼二人于死地实在牵强,反过来还会被二人反咬。景风门之变归根结底是阁老所请裁撤神策军之果,若是深究,那些功臣世家定然会联合仇、鱼二人咬住阁老,这样做对阁老有什么好处呢?”

“利益关系已然将仇、鱼二人与功臣世家捆绑在一起,阁老真的有信心撼动他们吗?而且此事涉及的功臣世家太多,若是一一清算,恐会再掀起动乱。陛下并不是愚钝之人,他不会支持阁老的”

“如此一来,阁老觉得扳倒仇、鱼二人有几分把握?”

“这······”,李德裕的目光慢慢下移到案几上。

“阁老想要扳倒仇、鱼二人就像是要吃一条多刺且腥臭的鱼,当弃之为上,若强食之,不尽满嘴腥臭,鱼刺还会将阁老开肠破肚,要了阁老的命!”

“阁老为仇、鱼二人主动脱罪,其实就是向那些功臣世家示好,那些人难道会不感激阁老,拥护阁老吗?日后阁老在朝堂上的威望将会更加高,两败俱伤的鱼与获得益广大的渔,怎么选择阁老应该很清楚”

“这只是其一”

李德裕刚破迷雾,又跌迷谷:“难道先生为仇、鱼二人开脱还有另外图谋?”

“我这么做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是要主动向仇、鱼示好,接下来的谋划,需要他们协助才能完成”

“什么?!先生还有谋划?”

谭泽露反问道:“阁老,难道你以为在礼部正堂刺杀陛下的刺客们也是神策军吗?”

“不是神策军还能有谁?”

谭泽露摇头道:“断然不是。叛乱的神策军无非想以声势胁迫陛下撤回裁撤神策军的诏令,进而让陛下处置阁老。而礼部正堂的刺客,可是要真真切切刺杀皇帝的!两人目的都不同,怎么会是同一拨人?”

“这······”,李德裕语塞。

“竟然能不动声色的将皇帝近身的千牛卫军士策反,此人的手段不可小看!”

“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策反千牛卫,刺杀皇帝?!”,李德裕在脑海里将可能的人选一一数过。

“请阁老切勿急躁,有些人比我们更加焦急,我们只需静静等待,有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益王李岘?”

谭泽露喝了一口茶:“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现在不着急”

“那是······”

“作乱的神策军竟然毫无阻挡的从禁苑进入到长安城内,继而在景风门作乱,阁老不觉得奇怪吗?”

“兴安门!”

“这些神策军没有巡鱼符,没有手令,他们是怎么叫开兴安门的呢?”

李德裕仔细衬思了一番后言道:“益王李岘为左监门卫大将军,负责皇城西防务,神策军能没有凭证就叫开兴安门,与他脱不了干系!”

谭泽露拊掌大笑:“既然如此,那阁老明日便向陛下奏报此事。但请阁老记住,此事要放在最后奏报”

李德裕不明白了:“难道先生还有其他的嘱咐?”

“阁老可还记得,在刺客作乱之前,有人喊了一声‘有刺客’?”

“记得”

“这可是天功一件,阁老应该将功劳赠送给需要的人,但明日牛僧孺所请,阁老勿要反驳,一切留给陛下定夺”

和李府略显轻松的氛围不同,十六王宅益王府这边却满堂的焦躁,李岘紧扣双手在正堂来回走动,脚踩地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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