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内乱平了以后,百姓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愈发强烈,齐心协力把生活水平提了上去。

位于老城区的北辰老街是平民们消费活动最集中的区域之一,也因此一直没有改建。不过在政府的命令下,商贩再不能沿街摆摊,都肃整到了沿街商铺中。

林琰的店子就隐藏在其中,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只可惜人民的物质水平提上去,精神需求还亟待开发。林琰的花店,常来光顾的客人基本都能叫得出名字:北巷的李婶、南楼的杨妈、西坊的闫大爷…

卖得最好的吊兰和仙人球,也最符合劳动人民的朴实气质:便宜,好养活。

王叔常常念叨,这裁衣服啊养花啊,都跟这人一个样。

这贵的衣裳,手艺精湛,用料讲究,做成之后要那富贵人家才罩得住,衣裳养得好了,十年八年的拿出来还跟新的一样,可要是让那平常人家穿,一年都兜不住,都得给糟蹋了。养花也是,那牡丹你说,拿去给闫大爷养,那不是糟践嘛,他哪懂得那花娇贵,他就会养个仙人球球。

王轩在旁边听不下去了,“爹,我们先生说了,现在可不比以前,人可不分高低贵贱…”

王叔拿起手边的擀面杖作势要打,“小崽子这会儿知道听先生的了,先生让你好好念书的时候你哪去了?”王轩赶紧往林琰身后躲。

林琰在旁边憋笑,出声制止了王叔,“叔,小轩说得对,什么花啊草啊的,就是养着图个乐呵嘛…”

王叔放下擀面杖,继续擀着手里的面片,“哼,叔是过过苦日子的,你们那一套也就骗骗年轻人。有人生来就富贵,有人生来就命苦啊…”

刚说完,王叔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妥,马上紧闭了嘴,飞快地看了林琰一眼,很懊悔的样子。

林琰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已经习惯了。

14岁时父母双双患病离去,家中剩他一人。同龄的孩子在背后说他是煞星转世,命中克人。他委屈巴巴地去找老街口算命的老瞎子,问他自己是不是真的煞星。

老瞎子摸他的头顶,别听他们的,哪有什么煞星。

待林琰走了,老瞎子长叹一声,没有什么煞星,只是这孩子命苦啊。

后来林琰想,自己可能确实是命中带点什么。不然他怎么生来就和别人有异呢?

好好的男儿身体偏偏裂了道女人的缝。

他只记得父母带他四处求医问药,苦口的中药不知喝了多少副,那条缝依旧在那,不痛不痒。母亲多少次掩面哭泣,后又转头笑着对小林琰说:“乖孩子,没事,爹娘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小林琰懵懵懂懂,抹去母亲的泪痕,乖乖点头。

可是父母没有遵守承诺。

14岁的林琰一度是恨他们的。恨他们给了自己这样一副身子,不男不女,再没办法娶妻生子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可是他又怕死,死了又能怎样呢?也许并不比现在好。

即便是再苦的日子,他还有王叔和小轩,还有茄肉包和桂花糕。

还有父母在世间,唯一的花店。

林琰想到这,觉得自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对自己好的他怎么也要回报才行。

“诶叔,那个…前阵子我说帮你养好放铺子里的花没了…”林琰转移了话题,“那天快打烊了有个客人来,非要带走那盆花…叔,这两天我再帮你养盆别的吧。”

“嗨,我又不懂花,随便弄盆养不死的来给叔就成,甭那么讲究。”王叔松了口气,继续专注地擀着手里的面片。

“哎。”林琰应下来。

“…嘶…”林琰忽得倒抽了口凉气,捂着肚子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