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林琰并谈不上爱花,也算不上种花好手。只是父母留下这个摊子给他,算是唯一的念想,还让他能顺便糊口饭吃。

在林琰的手下被折腾死的花草,真是数也数不清,当初刚开始接手的时候,入不敷出甚至还得倒贴钱,也得亏能去王叔那里蹭饭,不然饿死街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后来折腾折腾着,慢慢摸着点门道,才有了每天喝茶的本钱。

只是,这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林琰从王叔家回来,上楼倒头就睡。

明天还说不准能不能开张呢,如果黑衣客人,啊不对,是迟骁,迟校尉明天上门的话,后天可能就有新闻见报了——《老街花农何故引火上身?迟校尉大怒又为哪般?》

林琰合眼思考着,又安慰自己:也不一定,迟校尉日理万机百事缠身,也许那天生完气就忙忘了,这不这么多天都相安无事嘛。对,人不能自己吓自己。该来他总会来的,别想了。

林琰翻了个身,唉,泼谁不好,偏偏泼了这么位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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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骁坐在书桌前看公文,冷不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天气潮冷,手边放着下人端上来的热姜茶,他顺手端起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头。

难喝。

迟骁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握住茶杯转了转,忽然回忆起那天在路边小花店喝的那口茶。不是什么好茶,却唇齿留香,回味悠长。

迟骁低头看着手头的骨瓷茶杯,被擦拭得洁白盈亮,他却想起了那截脖颈。

雪白,纤细,好像单用一只手就能掐住。再用力些便能在上面留下或紫或青的痕迹,赏心悦目。

甚至那截脖颈的主人,泼了他一身水还睁着无辜双眼望着他,仿佛在诘问他为何还在这里。

想到这,迟骁舒展了眉头,莫名心情大好,想来明日无事,该上门索要赔礼了。

北辰城年代久远,自古便是北方重地。当年迟大帅带兵来此盘踞,也是在北辰发兵平定内乱。自那以后,这座严寒北地也不乏达官贵人,商人巨贾,愈渐繁荣起来,竟有了副都气象。

可这些说到底,也与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照王叔的话说,就是“什么狗屁政权,打完这个打那个,老百姓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说归说,王叔对这几年北辰城的发展还是满意的。

当年迟大帅立下赫赫战功即撒手人寰,各路政权蠢蠢欲动,均虎视耽耽盯着北辰城的动向。一时间,街头巷尾人心惶惶,怕再来一次十年浩荡。

没想到,迟大帅长子迟骁动用雷霆手段迅速止乱,手腕和他父亲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无不及,使北辰这座老城避免了一场浩劫。

江湖上传言迟骁手段狠毒,睚眦必报,连叛党家中三岁的孩童都不放过,是匹嗜血如麻的野狼。

凡是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只不过近几年北辰政权稳固,少有腥风血雨,迟校尉又鲜少抛头露面,人民生活幸福,便没甚么人再提起这茬往事。

如今林琰口中嚼着这个苦涩的名字,只耷拉着脑袋盘算怎样才能保得半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