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融化,新开瓶的金酒剩下大半,昨晚的吻倒像是茶几上的水渍酒渍,淡而无痕。

匆匆洗漱,说几句天气和航班的话,施迦提着酒瓶子问:“酒还要吗?”

“不要了,没法带上飞机,托运没必要,想喝的话回去买就是。”

“哦。”

房间内一时沉默下来,施迦又问:“我们几点去机场?”

这问题她五分钟前刚问过一遍,十五分钟前她们说的是今天上海的天气。

纪迩哪能看不出施迦几次三番没话找话说,不晓得是怕她说些她不想听的还是怎样,耐着性子回答她:“等你收拾完东西吃了早饭就过去,叫车过去很快,不用着急。”

施迦扶着额头干笑道:“一定是昨晚喝多了,脑子糊里糊涂的,前说后忘。”说完这话,料想纪迩定会讽刺几句。

谁知纪迩不似她想象中尖刻,只是露出一点失望,了然地点头说:“唔,酒量不行以后就少喝点。”

她的平静令施迦语塞。

之后无论是吃饭还是出租车上,纪迩始终沉默。施迦问她,她微微笑答:“可能是酒喝多了,没睡好,脑子转不过来。”

推给酒谁不会,反正都是酒的错。

纪迩也确实没睡好,整夜想的都是从今往后,几经纠结后想出个头绪,天亮才合眼。没多一会儿被闹钟吵醒,施迦又一副她们之间啥也没有的模样。要是施迦能冷静如常,她也服气,明明就是知道两人有什么,偏要堵她嘴不想她说话。

行啊,那就不说好了。

纪迩生着闷气,回了条向宜民问她们几点起飞的信息,上飞机坐定就关机闭眼睡觉,一个字都懒得跟施迦讲。

施迦和她天天在一起同进同出,怎么会感觉不到她在生气,见她闭眼叹息,取件外套替她盖上,下意识也跟着叹了一声。

施迦没谈过恋爱,除了自觉对纪思敏的零星好感,从没对谁有过分毫旖旎心思。先前在一棵树同事的启发下浮想联翩,她归结为由纪思敏引发的绮念。

尼泊尔民主化后,身边不乏有自主恋爱结婚的例子,更别说电影电视里常见那些爱得莫名其妙又死去活来的情节。同学、同事、邻居会说起和丈夫相处的甜蜜之处或是对爱情的向往,独独她没有丝毫情情爱爱的心。

她自小受到的教育极为传统,家中大人常说婚后当家、侍奉长辈、养育孩子,没有一样与爱情有关。加上三次订婚均以荒唐的取消告终,更是绝了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憧憬。

向纪迩提出尝试亲一下的请求,理由站不住脚,施迦也说不清楚里头的缠缠绕绕。唯一明确的是,她想借纪迩一偿宿愿,只是结果出乎预料,但凡她想过可能会亲出那么大团火来也不会有这样的要求。

当她想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绮思幻想的对象是纪迩,纪思敏只是憧憬向往的偶像后,心中激起千层巨浪。

为自己的发现欢喜的同时也为此哀伤。

她和纪迩今后会怎样?

从初见时诸多嫌弃,到如今多有照顾回护,以纪迩一向喜欢破坏向宜民恋爱的既往历史来看,平日里的真真假假能作数嘛。最重要的是,纪迩是向宜民的女儿,如果她想继续和向宜民在一起,如果她想查探下去,她没法把这份喜欢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她也没法先后跟父亲、女儿在一起,她做不到。

要不是纪迩先亲吻她的眼睛,要不是纪迩望向她的目光里倾注了温柔与爱,她不会忘乎所以吻上去。

那一刻,天地间万事万物消失了,没有旁人,没有神,什么都不见了,最后连天与地也不见了,唯有难分难解的彼此。失去任何一方,对方将不复存在。

一个吻尚且如此美妙,若是继续下去呢?

施迦不敢想。

感情的事,没确认前尚能装傻,一经确认立刻无所遁形,连带先前忽略隐藏的那些统统变本加厉涌现。

纪迩就在身边,双眼紧闭,眉心微蹙,她不高兴,在跟她发脾气,可她的嘴唇是那么柔软,充满诱惑。

她想抱住她,亲吻她。

回想那个亲吻,仍有种触电般的感觉,仿佛灵魂亦随之叹息。

施迦捂住脸。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