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梧桐树上已经长出了新芽,枝条被夜风吹动,摇曳不停,地上细长的树影也随之飘摇不定,如果仔细看,会在那一团黑影中隐约瞧出个人形。

&ep;&ep;青柏蹲在树杈上,静静地盯着不远处透出昏暗烛光的窗户。

&ep;&ep;少顷,东次间的窗户暗下来,厅堂里却亮起来,再过会儿,烛光变得更加微弱。

&ep;&ep;青柏无声地顺着树干滑下来,猫行至廊前,伸手自舌尖蘸了点唾沫,悄无声息地在糊窗纸上捅出个小洞,凑上去看。

&ep;&ep;有个丫鬟合衣躺在靠西墙的罗汉榻上。

&ep;&ep;旁边烛台上,灯烛调得极暗,发出幽幽微光。

&ep;&ep;青柏从怀里掏出只吹管,对准小洞轻轻吹了几口,复放回怀里。过得片刻,掏出只瓷瓶,矮了身子,将里面香油滴了几滴在门轴处,起身,再取出一把尖刀,插进门缝里上下滑动几分,触及到门闩,稍微用些力气,一点一点将门闩拨开。

&ep;&ep;双手一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ep;&ep;风随着吹进来,微弱的火苗经不住夜风,“呼啦”灭掉了。

&ep;&ep;借着浅淡的月色,青柏寻到门帘,闪身进去摸到架子床旁边,一把撩开帐帘。

&ep;&ep;郭蓉尚没睡踏实,被帐帘掀动的风声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个高大的黑影站在床边,不由自主地张嘴呼喊,“来人——”

&ep;&ep;话刚出口,就感觉一件尖锐冰凉的物事抵在喉间,头顶传来死板得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想死就尽管叫。”

&ep;&ep;郭蓉不禁抖了下,顿觉喉间刺痛,忙往后缩了缩,颤着声儿喝道:“你是谁,三更半夜地闯进别人家想干什么?”

&ep;&ep;“不干什么,”青柏淡淡道:“就是觉得郭姑娘最近走亲访友挺忙碌,想让姑娘在家歇歇。姑娘觉得如何?”

&ep;&ep;郭蓉稍琢磨,很快醒悟过来,咬牙切齿道:“是她,是姓严的贱人!你说是不是姓严的指使你来的?真不要脸,竟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我告诉你,趁早给我滚,我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就等着我伯父抓你进牢狱。”

&ep;&ep;“姑娘胆识不小,”青柏仍是淡淡的,将手里尖刀往前送了送,“郭振想抓我,他也得有那个本事,实话对你说,就凭严姑娘,她还没那个本事指使我。只不过是有人觉得姑娘四处颠倒黑白造谣生事,看不惯而已。”

&ep;&ep;“我怎么造谣了,那天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姓严的贱人飞扬跋扈蛮不讲理。”

&ep;&ep;青柏冷笑声,“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看来姑娘还没长记性,也不打算听我的劝告了。”顿一顿,又道:“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饶过你这次,否则……”话音刚落,手里尖刀往前送了送。

&ep;&ep;静静的夜里,仿佛有尖刀划破肌肤的声音传来,郭蓉只觉得喉间疼痛,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脖子往下淌。

&ep;&ep;她吓傻了,后知后觉地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问:“你敢!你敢来真的?”

&ep;&ep;青柏道:“我从来不开玩笑。记着,以后老实点,别再让我听到街面上有任何闲言碎语,否则我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今儿我顾着你的脸面,下一次我会在你脸上刻上贱人两字,让你永远出不了门。倘或你还不安分,我会把你剥光衣裳挂在树上。你既然不想要脸,我早晚会成全你。”

&ep;&ep;说罢,身形一闪,顺着原路出门,不过几个纵身便消失在清浅的月色下。

&ep;&ep;第二天,便传来郭蓉卧床不起的消息。

&ep;&ep;而陆致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过,每天回家都阴沉沉的跟灶底黑灰般,话也不肯多说一句。

&ep;&ep;大姨母试探着问起来,陆致顿时像点燃了的爆竹,一下子就炸起来,“还不是你那个好外甥女?你可知道外头是怎么传的,说是我教养不当挑唆她生事,还要考功司去察我往年考绩卷宗,折子都呈到恩师案前了。”

&ep;&ep;大姨母大惊,支吾着道:“这都哪跟哪儿,阿清的事儿怎么会牵连到老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