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在喜气融融的氛围内开始了。桌上大人们互相周着礼数聊着天儿,主角墨凝只顾着默默吃饭。今天是淮阳菜系,实在是太横,墨凝吃的满心喜欢,却也做足了矜持的样子。

对面的闫林玄见墨凝吃得如此专心认真,双眼不禁泛出了笑意,举着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墨凝出神。墨凝却是然不知。

墨凝一旁的婉凝见闫公子对大姐姐已然一副倾心不已的模样,心里莫名的不顺意,撅着嘴巴使劲儿用筷子捅碗里的白米饭,嘟嘟哝哝:“什么眼光,竟会一见钟情!”话音还未落,旁边的墨凝倏地转头瞪向婉凝,婉凝心里一惊。

墨凝一笑,笑的很无害,嘴巴里却是狠狠的声音:“你真当我是聋子?”

赵婉凝脖子一梗,一副“你能怎样”的表情。

墨凝又是一阵冷笑:“你莫要以为我猜不到,你将玉瑶长小姐的布料毁成这般样子,我若秉了去,你猜会怎样?”

婉凝嘴硬道:“你有什么证据?”

墨凝扁了扁嘴:“某人自己的钗子都落在案发现场了,还抵赖么。”

婉凝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忽然发现自己平时最得意的一支金钗不见了。她赶忙低头扒饭,心却突突跳了起来。她心知玉瑶姑母一向不喜欢自己,若是知道了这事儿,岂不是更得罪了她。就算玉瑶姑母不知道,让爹知道了去也落不了好啊。

墨凝瞥了婉凝一眼,没好气地转回头继续吃饭。其实这钗子根本不是赵婉凝落下的,是她刚入座时刻意撞了赵婉凝顺手偷来的。赵婉凝不过是心虚罢了,没有听出墨凝话里的破绽,衣来伸手的她更没想起来其实这钗子是璎珞今早插到自己头上的。

姐妹之间一来二去地攻击,旁人却还只道墨凝在笑着关心妹妹,丝毫不觉异常。

“大小姐二小姐,还真是姐妹情深。”闫林玄挑了挑眉。

意识到闫林玄在看自己,墨凝脸一黑,口型道:笑、笑,笑什么笑!

赵老太太闻言心里得意,由衷赞道:“我这大丫头,自小便懂礼数,知道友爱兄弟、呵护姐妹。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俱的可人儿。”

墨凝连忙推辞:“略通一二罢了。”

赵婉凝听话又蹦跶起来了:“何不让大姐姐给闫哥哥奏一曲!”说罢向身后的婢女巧燕使了个眼色。

“也好也好,小女献个丑,给大家助个兴!”赵敬逢道。说起这赵墨凝的知识才艺,他略略得意。出身商贾世家的他,对这些个学问素养尤其在意,所以这帮子女自小就得到培养机会。墨凝天赋异禀,在这班姐妹里尤为突出,定叫闫府大吃一惊。

却只有闫林玄看见墨凝持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这具身子,或许是琴艺高超。但墨凝的脑子,可对这个一窍不通。怎么办?怎么办?正慌乱时,赵婉凝屋里的巧燕好巧不巧的领人抬了筝进来。望着众人期盼的目光,墨凝扭扭捏捏,却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在琴前一座。

墨凝啊墨凝,你在天之灵就帮帮我吧……墨凝心里向真正的赵墨凝祈祷着,双手哆哆嗦嗦地按上了琴弦。

说不定墨凝的灵魂真的显灵了。仅凭着身体的记忆,墨凝抬手就演奏起了名曲《梅花三弄》。可是空白的脑子与技艺冲击,让这曲弹得是磕磕绊绊一波三折。不好听。

一曲完毕,墨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众人都傻了眼,一副大跌眼镜的样子,赵敬逢更是面色土灰,只有赵婉凝欢呼雀跃地鼓掌。

“大姐姐太棒了!”她笑着,起身走到琴边拉起了赵墨凝,“不若我也来献一曲,让各位长辈指点下。”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墨凝推开。

一曲《出水莲》徐徐道来,悠扬婉转,虽技艺不甚成熟,但对于13岁的赵婉凝来说已是超乎寻常的好,深得人心。

众人在这一曲中恢复了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唯独墨凝却很难再提起精神。

水田衣赢了一局,但却因这琴艺让赵婉凝扳回了局面。赵婉凝啊赵婉凝,你是有多贱,我不犯你,你也偏要和我过不去吗?!

墨凝拾起桌上的白玉酒盏一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抹抹嘴起身就向外走。

“去哪?”赵敬逢一声喝止,“长辈都在,怎可擅自离席?”

墨凝连身子都不转,只是提着裙摆微微侧头冷声道:“孩儿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那清冷的声音、冷漠的斜睨,伴着今日本就不俗的妆容,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赵敬逢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间,赵墨凝已经出去了。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墨凝走在亭台廊桥之上,望着桥下夜色中葱郁密布的树木,憋屈的心稍微舒缓了些。

桃红、流芳诧异不已:“大小姐琴艺一向了得,怎么今日失了手?”

墨凝无奈一笑,叹了口气心道:了得的是你真正的大小姐,可不是我这个替人打工的小白领。我是粗人一个,什么琴棋书画,除了书法有所造诣,其他三亚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今日能弹成这样,已经是帝哥给面子了。

桃红流芳也问不出所以然,索性不出声,默默地作陪。

“墨凝小姐,”一声呼唤,轻柔舒朗,恰如这月朗星稀的夏夜带给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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