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已是八十高龄,神志尚清,却是缠绵病榻久矣,且喜静独处,身边贴身伺候的仅桂嬷嬷一人。

皇后带着人只在宫门口拜见行礼,却不敢进去打搅。

“皇后殿下,太子殿下,上官小姐请进来,太后娘娘有请。”桂嬷嬷浑厚的声音响起。

泗儿有些无措,跟在刘倧身后进了去。

老人家斜躺在床榻之上,素淡的神情有些倦怠,看见走进宫殿的三人,微微缓了神色。

“过来坐吧,没有外人,不必行些虚礼。”

泗儿看着老人拍着床榻看着她,自然而然的走过去便坐了下来。

姜皇后和刘倧行礼行到一半,诧异地看着泗儿。

太后笑了,“你们母子都是周之人,还是这丫头实诚些。”

泗儿有些懊恼,她也不知道人家就是客气一下呀!

太后看着她懊恼的神色,嘴唇微微嘟起,眼睛扑闪扑闪,含笑道,“你这孩子不必懊恼,哀家本也是真的不愿一家人这般客气。可总也没人肯信,或者没人敢信。丫头,在这宫墙之内,你这般的心性倒是少见。不过,哀家喜欢。”

泗儿笑得甜甜的,“能得您欢喜,是臣女的荣幸。”

太后笑着握了她的手,“你们也坐吧,别拘着。今日话有些多,站着受罪。”

各自落座,太后才慢慢开口,“皇后,倧儿,你们母子怕是怨了我多年吧?”

刘倧简简单单地回了句“不敢”便不再多言。

姜皇后顿了顿,“母后,儿臣过了这许多年,也渐渐看明白了许多事,明白了您的苦心。可如若能再来一次,儿臣仍旧希望能将倧儿留在身边。”

太后面上不露喜怒,点头道,“你这话,我信,太子这话,我不信。倧儿四岁那年,是哀家执意将他送走,致使你们母子相别十数年,此间苦楚,我懂得。”

“倧儿,你过来。”

刘倧迟疑片刻还是上前几步,跪坐在床榻前,任凭太后打量。

太后用力握了泗儿的手,又握了刘倧的手交叠在一起,叹了口气。

泗儿感觉到男人的手有些粗糙,带着微凉的触感,让她心跳得快了几分,微微侧头打量男人的神色,他似乎微微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拧了拧眉,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泗儿似乎占了什么便宜似的,心情松快了许多,大人大量的原谅了某人的霸道。

“我知道,你离京多年,致使父母姊妹俱不亲厚,性子愈发清冷寡淡,心中必然是不平的。”

太后顿了顿,微微坐起身来,继续说着,“我和你母亲都是姜家女,姜家势大,先帝早已有所忌惮,当今皇帝又何尝不是如此?”

泗儿听了,有些想就地失聪,这些话,她听了会不会被人灭口?

看着泗儿不安地看着自己,太后好笑地说道,“你这孩子,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得让你母后好好教一教才好。”

看着女孩儿如坐针毡,太后发善心安慰了一句,“你将来是太子妃,这些话听得。”

泗儿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是准,准太子妃,万一,我说万一出些什么意外,做不成太子妃,会不会被灭口?”

太后听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而后是连连的咳嗽声。泗儿曾经伺候自己奶奶伺候惯了,顺手上去给她抚背顺气,轻轻按摩穴道帮她止咳。

太后慢慢止了咳,渐渐平顺下来。

姜皇后看着泗儿说道,“这孩子很会照顾人。”

“好孩子,你放心,谁都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又转而对着刘倧说道,“你若是一直在京,早早培植势力,你父皇容不下你,也容不下姜家。盛极必衰,姜家看似鼎盛,实则须臾之间就有灭族的危险,你不可尽弃之,也不能亲近,远走离京是最好的法子。”

泗儿看着刘倧低着头,竟有几分心疼,没有人父母亲人在身边,他养成这样霸道孤冷的性子,也不足为怪了。

刘倧哑着声音道,“祖母,我不曾怪过您。”

太后浑浊的眼中似有泪意,点点头,“去吧,哀家也该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