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萨就被嘤嘤嘤的哭声叫醒。

拉开窗帘,马路对面昏黄的路灯下,一辆殡仪馆的车停在医院东北角的小门前。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们围着门口哭泣着。医院是最见证人性的地方,哭得最悲的未必是心里最痛的。

李萨把蒸蛋器插上电,一颗蛋,两个包子,一盒奶放进去热着,端着洗漱品去走廊另一头的水房。医院里,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骡子使唤,脑力加体力高强度劳动,吃的不敢有一点马虎,不然体力跟不上。

作为一名研一医学硕士,她在这家中原省最大的三甲医院进行“四证合一”培训,就是硕士毕业证,学位证,执业医师证,医师规范化培训证,要在三年内拿到,压力蛮大的;加上边学边干,医院的廉价劳动力,更是辛苦。这年头,医闹,杀医,伤医事件频发,“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真不是笑话。

医院安排住宿的这栋有屋脊的两层红砖红瓦小楼,沿袭下来的戏称叫“红楼”,和医院相隔一条马路,是上世纪50年代的建筑。红楼苏式建筑风格,中间一条宽大的走廊,水泥扶手楼梯,两边两两相对的房间,室内松木地板和门窗,红漆斑驳,居然仍完好无损,足见当时的真工好料。

这栋小楼的存在,并非是被文物保护的老建筑,而是因为它临街,马路对面是医院的太平间。福利分房的年代,这个院区是医院的家属院,院子里高低错落或新或旧的家属楼,只有红楼的历史最久,立在太平间对面,“镇煞”般的存在。恐怕也只有进修、实习、规培这种临时住宿的,接受医院安排才肯住这里。

医院有2万多职工,几个院区,都是高楼林立,成年热闹非凡,地面上的多路公交,地下的地铁,都解决不了这一带的堵车;周边鲜花店,水果礼品店,药店,小吃店也是人群熙熙攘攘。

唯有这栋楼前,人和车都是匆匆而过。一楼临街半边改成的门面房,开门生意都是卖寿衣、花圈、骨灰盒之类。正对太平间的这家店,一个“葬品齐”的灯箱广告足有半人高,日夜立在门口,李萨开窗低头就能看到。

本来医院安排的有室友,是一个地市医院的委托规培生。但是那人看到房间正对太平间,大约觉得晦气,和送行的家人嘀咕了半天,带着行李去外边租房了。

李萨倒觉得很方便。下楼右转走百十米,就是家属院西门,穿过马路就是医院的东门,不用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一个人也乐得清净,倒班,看书,不用担心打扰别人。医学生,天天和生死打交道,睡觉休息的地方哪用那么多讲究!反正自己是无神论者。

简单的早饭后,李萨匆匆走进电梯厅。

“小李飞刀,今天你跟唐主任坐门诊吗?走廊都加满床了,最多再收3个病人。”同科室的护士长说。

“小李飞刀”的外号,缘于在妇产科实习时,一个先兆子痫发作的产妇,怕胎儿宫内窘迫紧急行剖宫产术。带教老师开腹后轻推膀胱,手快的李萨分离子宫肌层后,一刀划下,胎膜破开羊水喷了老师的面罩一脸,老师夸赞“好!好!小李真是飞刀啊!”很是惋惜李萨读研方向是心血管内科。

其实李萨不单手快,吃饭,走路都快。这是因为她在一个缺爱的环境里长大,不得不多做事快做事来减少苛责和冷眼。

李萨的外公外婆,在长江边一个农场的20多亩地上终年劳作。重男轻女的他们,对长女李春——李萨的妈妈并没有多少好脸色:多干活少花钱,还要迁让照管两个弟弟,甚至让成绩优异的李春辍学挣钱,供两个资质平平的弟弟上学。若不是李春以死相逼,恐怕早就成了打工妹,或者嫁作农妇给家里换些彩礼钱。

考上免费师范的李春课余打了几份工,即使放假也不回家。一是给自己挣生活费;二是不想面对父母的索取和怨怼;三是给自己留下时间和空间,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以期和老师搞好关系,将来能帮她分配一个好单位。没有背景的农村孩子,什么事都只能靠自己努力。

就是毕业实习期间,去LS的游学支教公益活动中,李春一眼沦陷,爱上了组织方省城一重点大学的带队男老师。男老师是个青年才俊,帅气能干,热情周到,是个好领队,却不是好男友。在李春毫无矜持的热烈追求下,他有过几次冲动。大约他后悔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回去以后就玩失联。珠胎暗结的李春又羞又急,堵上门去。

青年才俊是学校公派出国留学的热门人选,怕李春闹开了影响自己的大好前途,不得已答应了李春的条件:领结婚证,给孩子合法身份;却怎么都不同意给李春一个正式的婚礼。

出生不到两个月的李萨,她妈妈就收到了她爸爸委托律师带来的离婚协议书和1000美元,只要签了协议就会陆续收到2万美元的补偿。她爸爸说他不会回国,也不会和她们再有以后,让李春死了等他的心。

心知无法挽留的李春含泪签了协议。一场痴恋,把她考大学脱离原生家庭的梦想击的粉碎!除了冷眼和怀中羸弱的小婴儿,她什么都没有。连家人都骂她:好不容易供出来个大学生,一没有光宗耀祖,二没给家里挣钱,被人搞成了破鞋,还生个拖油瓶!

忍辱含悲坐月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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