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的驴车出北城门时,按照他的习惯,人走下了驴车,是拉着那颇通人性的老驴一步步轻轻走过的哨关,怕饶了军爷们的清梦。

城门两头正好一十二丈,可供三辆马车并行而过。

往常少年对这巍峨城门就只是敬畏,城防戒备之类的军机要事本也不是他一个泥腿少年应该关心之列。

可今天有些不同,少年昨夜模模糊糊得做了个噩梦,梦里这城门不知怎得张开了血盆大口,逼得念安和她娘亲躲到了自家院里的水井里去。

所以念安今天过城门的时候,刻意驻足里里外外打量了这一十二丈之地。

城门应该是用上好的红衫木做成的,严丝合缝,里外都包了层火红胶漆,中部压门栓的地方还刻意用上好乌黑精铁加上了厚厚的一层围护。

念安听说这城门在隆庆二十一年的那场灾祸后被人重新换过,加厚,加宽,好让人心安。看着城门上那膀大腰圆的黑铁门栓,少年心中的畏惧稍稍淡下了些。

出城之后得经过一条六七丈宽的平坦官道,而官道在快到城外小树林的地方会有个分叉,左面继续往北会通到“大夏朝”北域的军事重城落日边关,往右走的话则会穿过一片树林往陇西郡那边去了,而少年今日要去的那倾倒槽水的地方就在陇西方向路上一个稍远的洼地里。

那里被官府专门开辟出来堆积城里的污秽。

西北这片地方,荒原蔓延,城与城之间相隔大多较远,因此孤身一人出城进到树林说不上顶安。万幸的是,这树林里原来住着的荒原狼一类的凶物十几年前就被人们屠杀干净了,而且这时候天色也还不算晚,官道上还时不时可以看到一两队向陇西去的商队人马。苍天煌煌,歹人再是凶恶也不会这个时候出没。

今天许是天气闷热,少年靠在驴车上行了会儿,感觉周身的汗液都被太阳烤出和衣服连在了一起,黏黏的、不太舒服。

那老驴似乎也是如此,抖抖湿漉漉的黑背,颇通灵性得往树荫底下靠去。

少年见老驴难受,从车上找出一块专门为它准备的破布,细细替它擦去了脊背上的汗液。念安手法娴熟,那老驴似是舒服些了,露出发黄的牙齿嘶鸣一声。

……

一人一驴走走停停,从城门出发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走到离洼坑不远的一块石头后,少年跳下驴车拿出随身备好的湿布在嘴巴上裹了一圈后,才小心翼翼得提着槽水桶子往那坑里边走去。

“哗啦”

“哗啦”

眼睁睁看着一桶桶和油污混在一起的鸡鸭被倒进坑里,少年眼里有些不忍。

总的来说费劲倒掉部沉重的槽水并没花去少年多少时间。

可你要是说念安这差事看起来简单,却又是小看这其中风险了。

念安听说前两年南街那边有个酒家的小工也是过来处理槽水,恰逢天有风雨,那小工刚刚搬完七八数,想着赶紧处理掉最后一桶,却是因为力竭,竟然一个脚滑掉进了坑里再也没爬起来过。

这坑虽然不算陡,可那底下是呛人要命的沼气啊,厚厚的一大层匍匐在那里,随时等着吞下一切扔进坑里的东西。

今年四月初,念安甚至还在这沼气坑里见过几个已经开始腐烂的乞丐,看那样子这群人应该是饿疯了,竟然不顾一切跳下那沼气池里去寻一寻生机。

也不知是胆大还是愚蠢了。

正因如此,哪怕少年这会儿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差事依然不敢拿下嘴上的湿布,直到驾着老驴走得远了,才深深在树林里贪婪吸了口气。

“今天咱还得去趟渭河,帮余仙长找找那墨绿色的石块儿。”少年边走边不自然得把十指交叉在一起,来回搅动了一番。

“老驴,仙长说为我改命之事可应当真?”

那老驴低头嚼了口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的鲜嫩清草摇头晃脑得吃了起来。

少年撇着嘴看了老驴一会儿,似乎也没什么门道。

“算了,不与你说了,反正你也没见过那仙长的神通。”

念安抬头看了眼依然还没有落下之意的烈日,干巴巴得挥手煽了煽风,重新坐回了驴车后去。

“走吧,老驴,咱去渭河边摸石头去,顺带还可以洗个澡。”

老驴似是被草呛着了,抬头吐了口唾沫,咳嗽了两声,迈开蹄子拖着少年往河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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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起于距曲白八百里外常年冰封的芒砀山中,在西北荒原绵延千里,而周遭几座规模颇大的郡城则都是依傍着渭河兴盛起来的。这其中曲白也不例外,城里城外供水几乎都指望着这绕城而过的渭河之水。

渭水表面上看并不算湍急。可要是你为此大而化之直接往那河水里走去,注定是要吃大亏的,便是丢了性命也是家常便饭。

这渭河下常年铺满了一种松软异常叫“菏泽”的泥底,再加上上游下来的暗流对河底和两岸的冲刷。这看似平静的渭河底下其实深浅不一,稍有不慎便会被吃了进去。

甚至有老人传言千百年前那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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