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下车前,季栾用没有波澜的声音又强调了一遍,“地址记好。”

林琰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铭记在心。季栾再没有别的交待,又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车回去复命了。

其实迟骁并没有交待季栾这样做,只是季栾凭着敏锐的直觉感觉到:少爷似乎对这个没有甚么特别的青年存有特别的情愫。于是他就这么做了。足够敏锐的嗅觉,是一条好的家犬应该具备的特质。

林琰下了车,疼痛已经不知不觉地离他远去了。他想着,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被揭发出身体的真相,然后仓皇逃脱。他再也不会让别人有这样的机会,知晓他的秘密。

“琰哥儿,你去哪了?!”

一声焦急熟悉的呼喊传来,王轩从旁边的胡同里向他冲过来,“我买药回来发现你不见了,店门都没关,你去哪了啊?差点没急死我!”说着又疑惑地看向已经开走的黑色汽车,“你怎么从车上下来?”

“我…我自己去拿药来着,路上雨下得有点大,碰到好心人将我送回来的。”林琰尽量面不改色地陈述着他事先编好的“事实”,“药也吃过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王轩半疑惑着,但是想想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于是又没心没肺地扯着嘴笑,“我给你买了南楼的桂花糕!放你店子里了,我一块儿都没吃呢。”

林琰笑着回他,“好,我晚上就吃,小轩真好。”

林琰回到店子里,瞅着矮桌上放着油纸包好的桂花糕,转头看着门口接水盆里的水已然溢出来了,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雨渐渐停了,北辰不合时宜的雨季也渐渐结束了。春日慢慢爬上来,依旧是往年的样子,普照着这片被雨水洇湿的北城。似乎在宣告着,所有潮湿阴冷的秘密也要掀篇了。

真正春天的到来,使万物都舒展着腰身,腾挪着挤压着向上生长。风再也不会夹带着潮气,只会温和的携着花样的风筝,播散着大人和孩童的笑语。而绿意渐长,在努力顶出一片片浓荫,叫嚣着打破不见阳光的苦闷。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林琰的店子,生意和之前相比较起来,也忙了许多。

春天的花草更引人,雏菊,满天星,琴叶榕,栀子,绿萝……甚至连夏日才开花的月季都有人来买。天晴了,一切都生意盎然,适合培育些什么,然后静静等待收获。

只是林琰偶尔会在休息的时候,想起迟骁。

那个年少上位者,对他不怀目的又出乎意料的关照,似乎也随着过去的雨季一起消失了。

这样很好,林琰想着,自己是欠了他一点人情,但是迟骁位高权重,未必看得上他这个小小顺民要腆着脸还的人情,就这样仓促结束这段本不该发生的联系,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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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办公桌前的迟骁又打了一个喷嚏。

一旁站着的季栾马上俯身,“少爷,需要我叫程先生过来吗?”

迟骁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晚上和赵旭州的饭局定好了吗?”

季栾直起身,“定好了,今晚赵旭州约您在罗雀楼议事,同行的还有副司令员陈平堰、副委员长范乐池…”

迟骁听着,冷笑着点了点头,“这帮老狐狸,不知道今晚又要耍什么花样。”

“他们的舒坦日子不会太久了。”迟骁站起身,披上季栾递上来的军装大衣,慢条斯理地系着扣子,“许久没见恩公了,正好去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