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我回来了。”

宋清怔怔地看着明祺的脸,泪就流了下来。

他本已经做好了明祺一辈子都记不起来的准备,他去北夷,自己就陪他去。若是记起来了,要回大邺,他就给他做个妾。

他要是糊涂着,还被完颜渠利用,要是走到退无可退的那一步,我就和他一块死。

痛快死了总比让他发现自己成了叛国贼生不如死好。

好在老天待他不薄,宋清捧着他的脸问,你要去哪。

这辈子我都跟了你了。

后来他们去了邺城,明祺说他想回去看看爹和娘。

到将军府前时是深夜,明祺背着他飞上了屋顶,坐在琉璃瓦的歇山顶上看着底下的灯火通明。

明祺不说话,坐在那里像块沉默的石头,宋清怕他难过,开口打岔道。

“哎,你家这瓦真好看啊。”

好看吗,明祺随着宋清摸了摸那块瓦。

青绿的琉璃瓦,在重文抑武的大邺,武官是不能用的。

但现在明家用上了,这是皇帝给明家的荣耀。

长子护国有功,元永封他父亲为辅国将军,仅在镇国将军一人之下。几个弟弟也得到厚赏,赏田千亩,新宅数所。

人人都说明家这是又起来了。

来到邺城后,几个部下迅速找到他,想与他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可他一个也不想用,他不想继续假装失忆,更不想杀掉完颜族的人。

他们是骗了他,可这种欺骗未必比皇帝对他的利用恶劣,元永只需要他当一个完美的英雄来感化百姓罢了。

就算他最后真的立功回去,元永会信一个深入北夷如此之久,还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前朝臣子吗。

他站起来,带着宋清飞下去,心里还笑道,侍卫真是一年比一年不中用了,就这样都没人发现。

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正屋前,看到屋里的人在缝一件秋衣。

是给小弟的吧,头都低下去,她眼睛也是真不好了。

宋清陪着他站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明祺要在这里站一宿时,屋里的人说话了。

“还给老大做了件呢,我真是老糊涂了。”

“哎哟,我也觉着子明还在似的。”这是他姑妈笑呵呵的声音。

他娘没应声,旁边的嬷嬷捶捶老太太的肩膀,轻言慢语道:“太太仔细点眼睛,今儿早点歇吧。”

屋里的灯熄了。

宋清站在黑暗里,抚上了明祺抽动的肩膀。

明祺想,好在天很黑,清清看不到他脸上的泪。

不远处有灯笼晃动和侍卫低声交谈的声音,似乎有人照过来,惊慌失措地叫“谁在那”。

他攥紧了宋清的手指,哑声道。

“我们走吧。”

宋清回握住他的手,那件秋衣是给你做的,不带走吗。

可是宋清最后什么没问,嗯了一声,两个人就重新从屋顶离开了将军府。

正屋里老太太听见响,带着困意含混问道。

“什么声儿啊。”

嬷嬷掩上门进来,给太太轻轻摇着扇子,不满道。

“几个没长眼睛的乱叫罢了。”

等明祺带着宋清回到江浙的酒楼,已经是四天后了。

完颜渠见他俩进门,哟了一声,笑呵呵地问他:“弟弟这是上哪去了啊。”

“大哥早就知道,何必再问。”

明祺静静地看着审视他的北夷男人,直截了当地说。

还知道叫哥,看来这是死心了。

完颜渠动了动眉毛,取了一碗酒,走过去递向他。

“跟我们回北夷吧,狗皇帝不会用你的。”

明祺端过来一饮而尽,放下碗说出的却是拒绝。

“哥哥们对我的恩情,明祺忘不了,可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我不会再为天家效力,但也不会攻打大邺,你若是后悔救我,就现在杀了我。”

“若是你现在不杀,还要用我,就是逼我再生出那归国的念头来。”

马帮走的那天,宋清和明祺一起去送。

完颜渠面上颇为不虞,显然还没从被自己兄弟将了一军的愤怒里走出来,钟庭倒是很不舍,走过去用力抱了明祺一下,还想来抱宋清,被明祺一肘子拐出去了。

马车在道上驶过,卷起一道道尘烟,呛得宋清把脸埋在明祺怀里,等没有车轮声才抬起头,还被明祺捉住下巴亲了一下。

他满足地在明祺胸前蹭了蹭,小媳妇似的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明祺笑着逗他:“为夫无钱无势,清清愿意跟着我吃糠咽菜吗?”

宋清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了,老娘还有店呢,供你一辈子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