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太医不由暗暗后悔没叫上自己新收的小徒弟,他那小徒弟市井出身,颇通男男事后之伤,一会儿陛下要问起,也能麻溜地说出个一二三来。

虽说医术相通,要他来定是也能看的。

可这毕竟是陛下的第一次,对象还是身份特殊的影七,葛太医觉得自己再慎重都不为过。

小心为影七把过脉后,葛太医道:“卫七大人这是伤着了,东西没问题,但吃得多了难免烦腻,还是换换口味的好。”

影七得了陛下承诺,知道对方不会再逼他吃酱肉,一身轻松,闻言摇头:“不会吃了。”

离行瑾面色一僵。

影七方才说不喜欢,他便想通了,怕是这人从来没有喜欢过吃这些,只是因着他喜欢所以才默默迁就罢了。

这让他胸口发热的同时又生出一丝隐隐的欢喜来,宋琦曾这般照顾过他的心思,是否对他也有过哪怕一点点除君臣之外的情愫?

冷寂长明宫中相依为命的那些年,毕竟不是假的。

他承认开始待宋琦并不如何好,那时候,先帝刚刚崩殂,太后手伸得长且迅速,一个“孝”字压下来,就将不过十岁的他困在了长明宫,朝臣都说不出不对来。

大将军虽厉害,却也在诺大宫墙包围的皇宫里碰了壁,苦思之下便决定要将自己的养子送入宫中,做他的伴读。他并未表态,其实心中是不乐意的。

他见过大将军的那名养子,比他还小个几岁,稚气囫囵的一团,于他不成助力,反倒是阻碍。

于是那一团小东西瑟缩着被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只简单吩咐宫人照顾着,便没再管了。

宫人因着太后的意思,以未来帝王不应沦于口腹之欲为由暗中苛刻他的膳食,这团子一身软肉,又是大将军之子,宫人定是不敢为难的,他的漠然,或可更能让这小东西过得滋润一些。

那时他以为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匪夷所思的窘迫无人会知晓,也无人在意。他忍着腹中轰鸣,在长明宫灯下伏案挥毫,一字一句皆是彻骨的杀气与隐忍,直到他亲眼见白日里那只仿佛风吹便能倒下圆溜溜滚去老远的团子,抓着满手油纸都包不住的酱肉,小兽般轻快利落的从紧挨寝室墙壁的宫墙上翻下来,两条小腿倒腾到他面前,不住把油纸包往他面前送,奶声奶气又莫名豪气冲天:“殿下,吃!”

最后他将桌案上的纸笔收起,拿那刻满锋芒的废纸包了油纸,盘腿坐在长明宫殿的石阶下,就那么就着墨色宣纸吃完了对方从厨房偷来的已经凉了的酱肉。

吃完,他还用手沾了那赤红甜酱,在台阶上给叽喳不停的小团子勾了个小食铁兽,几年前川州刺史来京,曾带来过那么一只,身黑白两色,四肢粗短,圆脑圆耳,据传很是凶猛,在他看来却颇有些憨态,和身旁的这只莫名相像。

那以后,寂寂长明宫中,他便有了一伴。

此后经年,都未曾变过。

但终究还是变了。

离行瑾心中的欣喜慢慢冷了下来。

是了,宋琦退宫为将的那些年,因着他在朝堂上的种种“暴虐荒唐”行径,两人的关系已经慢慢疏远了起来,从前那个追着他跑、小小的心里只装了一个长明宫太子的奶娃娃已经成为了过去。

而宋琦退宫之前他做的那件事,也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属于他的阿琦彻底被他推开了。

从此,朝堂之上,宫城内外,只有君臣,没有其他。

离行瑾看着如今端端坐在他身旁的影七,心中又一次庆幸起来,如果只有忘却一切,宋琦才能彻底属于他,他宁愿宋琦永远不要想起两人前尘。

纵那对他来说,重逾一切。

然他已经退无可退。

葛太医给影七把完脉,静静等了一会儿,见陛下和影七一个仿佛神游,一个若无其事,似乎都没有要继续下面话题的打算,不由暗暗捉急,这连提都不提一句,要他如何把伤药拿出来再细细叮嘱两句?

陛下是头一次,卫七大人想必也是的,这第一遭就不小心见了血了,下面不仔细把伤治了,往后的兴致怕也要大大受影响。

葛太医余光看看这个,再瞄瞄那个,突然有些悟了。

他摸着胡子,把药箱里的伤药取出来,递给了影七,一脸体贴道:“卫七大人不必羞于开口,饭饱思欢,欲念宣泄都乃人之常情,只您和……都经验尚浅,这伤到了什么程度,还要如实禀报医者才是。”

影七没明白葛太医说的思欢、宣泄是何意,略一思索,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吃饱了就想活动活动筋骨,找人打架的事,便也一本正经点了点头,当是承认了自己是打架伤的。虽这事跟他没关系,但陛下不想让人知道的事,他也只能帮忙瞒着。

影七胡乱应付:“没有大碍,就是伤口裂开,出了点血,不疼。”

葛太医没忍住“嘶”了声,那等地方,都裂开出血了,还不疼??

他仔细看垂眸不语的影七,忍不住心生佩服,又有些心疼,到底是替身,卫七大人被陛下这般折腾,却不敢言语分毫,想来陛下纵然喜他与少将军相似之处,却也因着不过鱼目之身,对其并不疼惜。

离行瑾回神只听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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