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家老宅失火,凤白梅和寒铁衣婚事耽搁,立时成了洛阳城中的新闻谈资,和着朦朦细雨传遍大街小巷。

有人说凤家那位女将军天生克亲相,十三年前克死自己双亲和兄长,如今还没过门,差点克死夫君。

也有人说,寒家二公子风流成性浪荡成瘾,适合孤独终老,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特意降下天火警告凤家,这门亲结不得。

不管洛阳城中如何风雨飘摇,身为当事人的寒二公子一回府,便将前厅的闹哄哄自动屏蔽,倒床上呼呼大睡。

另一当事人干脆带着侄子在朝花楼混到了天黑,估摸着府上亲眷散尽了,才慢腾腾地踱步到府。

小孩子折腾了一天,一回府便被小丫头领着去洗漱歇息了。

凤白梅在庭院中立了许久,被朦朦细雨披了一身凉意,确认身上脂粉气掩住了,才上厅去见武烟。

武烟仍着白日里那件黑白相间的宽袍,盘了雍容的牡丹髻,发间却只有两支素净的白玉簪。年逾三十,却保养得当,皮肤白皙无一丝瑕疵,淡淡妆容愈发显现出温和气质。

“嫂嫂。”在武烟面前,凤白梅总是不自主地柔声细语,仿佛那个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于腥风血雨中披荆斩棘的镇魂将军真的只是传说而已。

武烟点头,眉眼一弯,眸子里便盛出了一湾春江水来,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待凤白梅坐下了,方说:“今日我去寒府,得知寒尚书因听说二公子出事气急攻心,一时间竟卧床了,你二人婚期的事也就没商议成。”

凤白梅心里清楚,寒世修本就不想要她这样一个儿媳妇,前番迫于圣旨已下不能抗旨,如今因那把大火婚事搁浅,他自然乐得将婚期往后推,最好推着推着就把这桩婚事推没了,那便是皆大欢喜。

她心里对婚事不上心,面上露出关切的神色来:“我是否该去寒府探望?”

武烟笑笑:“倒是不必,只是这一耽搁不知要多久,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凤白梅被那一脸温和感染,微微朝武烟倾身,面上笑容也愈发灿烂:“这些年在外头,总想念嫂嫂做的小菜,如今有了时间,自然是要留在家里烦着嫂嫂讨吃的。”

“你这丫头。”武烟抬手,要在凤白梅额头点一点,忽的想起眼前这人,早已不是昔时趴在她膝头撕心裂肺哭着的要父母的小丫头了。那素白的五指在空中僵了片刻,又缓缓地收了回去,只轻轻应了声:“好,我给你做好吃的。”

辞了武烟,凤白梅回了自己房间,令两个跟来伺候的丫头下去,方将身子往床上重重摔去,双眼直直盯着青灰的帐顶出神。

雁回山下的刺杀、凤家老宅的大火一直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两次行刺的规模都不小,一次在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家门口,一次在国都附近,幕后的人,是当真胆大包天,不惧怕武林黑道和朝廷的追究,还是他有不得不在这两处动手的理由呢?

她转道雁回山的事,并无第二个人知晓,前往凤家老宅,也是因凤臻留下的纸条。那些人是如何得知她的行踪,又是如何知道她要去老宅的?

几十人奔袭千里,就为了杀她一个凤白梅?

从前她掌镇魂帅印时,确实遇到过不少敌军刺客,但这么大规模的行刺,还是头一遭。

窗外雨打芭蕉,显然是老天爷终于舍得放雨神出来玩耍,不多时便在檐上拉了一条雨线,“哗哗”地搅乱人的思绪。

凤白梅起身拢了窗,见窗外一树翠竹在雨中摇晃,想起那个小竹筒,便坐在窗下将那丝帛取出,就着杉木案上的烛火展开看了。

丝帛不过巴掌大小,上面的字虽小,却是端正磅礴,甚有气势。

开头便是三字:罪己诏。

凤白梅双眸微眯,细看下去,眸色愈发冰凉,双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牵着丝帛的十指逐渐骨节分明,细碎伤痕与毕显的经脉交织缠绕,仿佛携了万钧之力在那细长的指间。

窗外忽的起了狂风,将豆大的雨点推到窗棂上,“噼啪”声响似鼓点阵阵砸在凤白梅心间。她眸中一片寒冰被什么东西烫化了,眼眶逐渐鲜红湿润,两颊也绷了起来。

小小的丝帛保存极好,洁白如新,纤尘不染。可落在镇魂将军的眼中,仿佛是毒蛇猛兽……不,它比毒蛇猛兽更加令她恐惧。

毒蛇可斩,猛兽可杀,哪怕是面对数万敌军豺狼,她亦能扬眉入鬓,谈笑自然。

可,眼下面对这小小白帛,数十小楷,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远处一声“轰隆”响起,春雷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不厌其烦地唤醒被冬逼得沉睡的大地,也将处于巨大震惊中的镇魂将军唤醒。

凤白梅向前迈进一步,一手揭开海棠春睡的琉璃灯罩,一手便将那小小丝帛递了上去。

眼看着微弱的火苗撩上了丝帛变了颜色,她瞳孔猛然放大,下意识地将丝帛扔在案上,拍灭了火。

洁白丝帛仅是缺了一角,可凤白梅整个人却似丢了魂一般,整个身子跌进张椅里。任凭窗外狂风怒号春雷喧嚣,她神色恍然岿然不动,好似要把自己修成那千万年的老树。

陈年旧事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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