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玉回了住处,一晚上没能阖眼。

今儿算是彻底和姑母撕破脸了,体面也不讲了,分寸也不顾了。

以后只怕难相处了。

在床上翻个身,又想。

不过这样也好,有些话总要说开的。

今后天高皇帝远,还相处个鬼?

天亮之后,就叫豆苗豆蔻收点箱笼,派人去雇车马,再同陈家几个姑娘一一道别。

陈宝儿红着眼睛哭了一通,她想留翡玉,也知道留不住。

心里不免也有些怨怪母亲,好好的娘家亲戚,便当侄女疼爱着又能怎么样?年节送几份礼,出嫁添一屉妆,不出格,不作怪,这亲戚缘分不就长长久久的了?

非要绑人家上四房的船,要定人家的终身给自己养老送终留体面,闹成如今这样谁脸上又好看了?

翡玉走得匆忙,雇了辆青布小油车,趁着蒙蒙的细雨回了苏州。

原本陈宝儿劝她天不好再等两日,翡玉同她玩笑道:“你不觉着青车细雨下苏杭,别有一番韵味吗?”

陈宝儿笑一笑,也不再提了。

她知道翡玉不是耳根子软的人,看着柔润,温絮絮一个姑娘,实则倔极了,认定的事谁说都没辙。

拿得起,放得倒。

没什么舍不得,也没什么牵绊。

走的时候,翡玉想把那两只小兔子带走,养了些日子也有感情了。

豆蔻说路上颠簸不好带,小心弄死了,不如留下来给陈宝儿养得了。

豆苗也附议,左右是陈家的东西,丢给他们家算了!

豆苗现在是半点不愿沾陈家,姑太太更是瞧一眼就嫌恶。

瞧瞧这都办的什么事?

侄女打苏州来住几日,恨不得连皮拆骨把人生吞了。

可翡玉不愿意,偏要带上,还从陈岳那里借来一只竹编的笼子,方便带着上路。

走的时候是早上,翡玉特喜欢赶早,做什么都要趁早。

天是亮的,有太阳,但不耀眼,带着点微雨时的虹光,淡淡金茫挥洒人间。

回头看一眼,岁暮无边。

隔了不久,陈家人都知道表姑娘走了,无声无息的,也不叫人送,就这么走了,简直跟给了四房两个耳刮子一般。

林秋华气的没脸出院门,三太太背地里嘲讽她活该,鬼主意多,一天到晚尽得罪人,连娘家人都不待见她!

世子夫人陪老太太吃茶的时候,也闲提了那么一嘴。

老太太捧着新进的香茶,问:“真走了?”

“走了。”世子夫人回话。

“脾气不小。”老太太点评道。

府里的事她多多少少有耳闻。

世子夫人也笑,“年轻人,心高嘛,气性也大!”

老太太瞥她一眼,抿一口茶,微微笑道:“人这一辈子,路长着呢,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现在瞧不上人家,兴许以后她命贵着呢!”

“总之,”老太太颇有点指教的意思,“我教你们的,就一条,做事留些体面,甭得罪人就是了!道宽路长的,谁也没碍着谁,再有不喜欢的,瞧不上眼的,藏心里边儿,别说出来叫人知道。能一辈子不得罪人,少得罪人,那就是大本事,你求人帮忙了,帮你的能多几个,你落难了,踩你的也少几个。”

老太太搁下茶栈,轻轻吐气,“老四媳妇就是不会做人呐,她要真有些本事,再不中用的男人也叫她扶起来了。”

世子夫人低着头应是,实则当作了耳旁风。

她都这把年纪了,宅门里转了几十年,还当她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教导呢?

以她今时今日的地位,谁敢拿她怎么样?

正说着,老太太忽而想起一事来,顺嘴问道:“进宫的人选定下了吗?”

世子夫人回过神来,忙道:“还没定下,不过我心里倒是有人选了,不知道母亲觉得怎么样?”

“是谁呀,竟能入你的法眼?”老太太笑道。

把原本属于自己女儿的好机会白白让给旁人,这可不是世子夫人能干出来的事。

只怕心都在滴血了。

世子夫人闻言讪讪一笑,“我能有什么法眼呀,母亲说笑了,是素丫头。”

“陈素?”老太太一听,心下立刻明了。

世子夫人笑道:“是呢,家里几个姑娘我都寻思过了,还是素丫头最合适,十分踏实稳重,人也憨厚,胆子小,做事不会出格,即便没福气中选,总归不会给家门抹黑就是了。”

说完又补上一句,“倘若她真有福气随龙伴驾,也是咱们陈家的福气。”

老太太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陈馥嫡女,陈若貌美,陈宝儿年纪尚小,陈霜便也罢了,她若真是有心为了陈家,送陈馥和陈若进去,哪个不比陈素好?

说到底,无非是自己的闺女参不了选,塞个差的糊弄过去,也不能让别的姑娘选上了。

老太太看了看世子夫人有些紧张的脸色,又想到陈鸾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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