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诊过后,恰好是圣诞节。

这个西方节日在东方的土地上越长越繁盛,不为信仰,只因为热闹。连A班的教室也挂上了彩铃铛和雪杉枝。A班利用班会的时间举办活动,孟肴被推上去唱了首圣诞歌,戴着红绒绒的圣诞帽。

"Wewishyouarrychrists,wewishyouarrychrists......"

台下的人都跟着他齐声哼唱。在这样苦中作乐的时光里,一切恩怨都不再是恩怨,每个人心中都被自己远大的梦想填满。一曲终了,他们为孟肴高声喝彩,释放着大考过后酣畅淋漓的快意。

某种意义上,孟肴终于成为了A班的一员。在这沸腾的掌声中,他望向了晏斯茶空空荡荡的位置。如此戏剧又悲剧,他们就像两生花,攫取着同一片土壤的营养,彼此缠绕,此消彼长,幸运建立在不幸之上。

夜深的时候,雪落了下来。这是这一年的初雪,在年末的尾巴上。孟肴站在新宿舍的窗前,隔着防护栏眺望远处的小雪,昏黄的路光下,雪花像万千朝生暮死的蜉蝣,从黑暗里来,又转瞬消失于黑暗。

他给晏斯茶打电话,第一遍没有人接。他早已习以为常,锲而不舍地往下打,终于在第七遍时,晏斯茶接通了。

“斯茶,你在做什么?”孟肴声音很轻,没有一丝被无视的烦躁。

“我在看雪。”晏斯茶的声音也很平静,像是第一遍接起孟肴的电话,而不是第七遍。

“我也在看雪,圣诞快乐。”

“嗯,圣诞快乐。”

然后他们就没有话了。晏斯茶安静地呼吸着,等待孟肴分享这一天的经历。孟肴想告诉他班会的活动,可是热闹只会叫人更孤独。

“斯茶,今天也要早睡,昨天说的冥想练习你试过了吗?”

“......”

“至少保证作息规律,早上也要早起,明早八点我还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是不接,我就给王妈打。”

“......”

“斯茶,你在听吗?斯茶?”

“......嗯。”

孟肴无声地叹了口气,“早点休息,周末我来看你。”他顿了顿,小声补充道,“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好。”

他答应了,每次都答应,可是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孟肴。孟肴像拉着一根没有重量的线,线的另一端伸向远方,消失于虚空。

孟肴低下头,额头疲倦地抵住铁栏,一阵风起,雪花从他耳侧掠过,又落进领口。他感觉到寒冷,却一动不动。

周末是元旦节,天还没亮孟肴就起床了,赶上公交车去寺庙里烧香。

年轻一代人很少再信神拜佛,况且中国本就是个缺少信仰的民族。孟肴从前很难理解宗教存在的意义,可是他现在隐隐领悟了。

有些时候,实在走投无路,就只能寄托于神的慰藉。

新年的寺庙很热闹,孟肴往功德箱里捐了一百块钱。他在大雄宝殿中跪拜释迦摩尼,梵音靡靡,香炉沉沉,身着布衣的僧人在一旁为他敲钟。

“咚——”

一愿斯茶能早日回到正轨。

“咚——”

二愿奶奶身体健康。

“咚——”

三愿高考顺利。

浑厚的钟声在大殿中回荡,大殿两侧的十八罗汉尽皆俯视着他,或喜或悲,嗔目獠牙。他刚站起身,后面排着队的人立即扑倒在蒲团上。

一天要听千百万条诉求,孟肴疑心佛祖是否会错过自己的许愿。他想要去别的神殿,又担心显得没有诚意,最后随着人流走到香火商跟前,搜刮出身上所有零钱,买了一根大香。

他剥开红色的薄塑料,引燃那支金黄色的香。香炉中积攒的香灰像一片沙漠,袅袅青烟上腾,有大漠孤烟直的旷意。他在香炉前肃然直立,又躬身遥遥礼佛一次,这才离去。

他似乎被庙中檀香洗涤,又或许有了心里安慰,回去比来时平静很多。冬日的暖阳不刺眼不嚣张,淡淡地罩在人身上,路旁的树叶不至于脱尽,还能听见两三声鸟鸣。他张开手心,指尖沾染了香火上的金粉,在阳光下流转彩光。

孟肴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仿佛聆听到了神的回应——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走进湖畔的房子,晏斯茶却不在家。

“我回去了,抱歉。”晏斯茶在电话里说。

他说的回去,大概就是回老宅了。他没有解释,孟肴也没有多问,“没关系,在家里也要注意作息。记得吃饺子哦。”

“好,谢谢。”

这一声“谢谢”刺得耳疼。孟肴想嗔一句“我们俩之间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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