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腿太麻的缘故,他今天起的略早,天还没完亮起来,等的时间又有些久了,便再次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这一睡就到了太阳晒屁股的时候,父亲都拿着工具出门劳作,郑狐进他房间来掀被子。

“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不起来。”她颇为不开心,“给你留的饭热了三遍,都快成菜糊糊了,你还不起!”

赵落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满脸的不知所措。他倒是在马三嫂家见识过她拿着擀面杖对着赖床的丈夫一顿敲,没想到十年之后自己也享受到了这种待遇,不知该说是庆幸,还是倒霉。

郑狐冷着脸把衣服丢给他。

他来叫醒赵落星自然有着自己的私心,瞧瞧这不小心露出来的锁骨还有胸膛这中间的一条缝,少年郎的身子骨当然没有那些练家子壮实,但常年不受阳光照射,又缺乏劳动,有着独属于纤细的美,白皙的皮肤晃人眼。

他只略微一停就避开了目光,用指头拈着手帕指着抱着衣服不知所措的赵落星,另一手叉着腰,看来是确确实实发怒的模样。

“我可告诉你,以后再起这么晚,我直接拿着扫帚进来把你抽醒。”

他说完便扬长而去,末了连门都没关,门外的鸟叫声飘进来,阳光照射在地上,仔细一点还能看到毫无规律在空中舞动的灰尘颗粒。

赵落星穿好衣服,又整理好床铺,灰溜溜的去客厅吃饭。郑狐把装了粥的碗重重地放在他面前,连带着还有昨晚剩下的刚过碗底的腌萝卜条还有青菜。他顶着郑狐的目光吃完,说了声我去念书便逃之夭夭。

过了一会便从某处传来了他的读书声。

郑狐洗了碗刷了盘子,拎着衣篓带着木棍去小溪边洗衣服,他当然不是为了洗衣服而洗衣服,他是想会会那群嘴碎的姑娘们,顺便借着送饭的名义去田野里逛逛,看看这村庄里的男人们。

他还是只在深山修炼的狐狸的时候就经常看见有人背着竹篓扛着锄头去打理自己的梯田,站在山顶上往下望就像是一块块绿色的补丁,上面站着的人渺小的像一颗大米。山路险峻,于是耕作的农夫们往往会在背篓里装上自己妻子早就准备好的午饭。但是平原却非如此,道路平缓,男人们出门就捎着自己的锄头,饭是需要有人过去送的。

既然扮演了这个身份,那自然要尽职尽责的把这个身份扮演好,郑狐可是个有职业道德的狐狸,该严肃的时候绝不马虎。顺便他还想看看自己家有多少亩地,毕竟以后都是要靠他跟落星心肝一起打理的。

赵落星一点都不知道郑狐的心思,还在起劲地背书。

他之前第一次进京赶考,因为学艺不精而落榜,现在每每拿起书来,都颇有些迷茫。

他向来是不喜欢那些需要胡编乱造千篇一律的文章,规矩颇多,说白了就是在迎合那群人的心意罢了,真要做点实事讲讲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要杀头的大罪过。但是若是成了官,那自然是要对世事有一番自己的见解,光是靠着那一个题目还有四书五经写出来的字句来做事,又怎能为国家做出贡献呢?

他还记得药堂里悬壶济世的先生说的话——“没有人能照着医书生病。”

同理,也没有人会真的拿着四书五经去治理国家。书上的字句终究是死的,比如现在,他再怎么翻找,也找不出该如何应对自己继母的方法。他向来不善于应付这种类型的女人,就好比被同行的考生一起拉着去青楼听小曲儿,他也只是离人家远远的,人家拿着个酒壶给他倒酒都吓得不敢动弹。

那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还好生嘲笑了他一番,也不算是嘲笑,只是打趣几句他颇像只兔子,来到她们这里就竖起耳朵,大惊小怪。

赵落星能怎么样呢?他自小就没接触过这类人,这类漂亮的过分又理所应当的人,你就算指着鼻子骂她们是**,她们也笑盈盈的用手帕捂着嘴,说少年郎真是尖牙利齿,姐姐们还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太漂亮啊。

就像是郑狐,从不避嫌,也从来没认为自己有什么避险的必要,眼神又总是凶狠的很,让他感觉后脊梁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