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母亲。”赵落星把手里的碎银子小心放好,有了上次被当场抓包的教训,他想干点别的事情之前都要好好掂量掂量。

不过郑狐猜得不错,距离上次那件事过去了许久,他早就没放在心里头了,要是没人看着,这次他还能借着出去买药的名义在镇上溜达一圈再回来。至于溜达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想要花钱的东西,那就不是他自个儿能够决定的了。

他换了根新腰带,又从自己的屋里翻出一把许久不用的油纸伞,撑着往自己认识的马车夫家里去。村子里人并不多,每日去镇上的也屈指可数,久而久之就有那么几家靠着祖上积蓄下来的车马做载客拉货的生意,每天赚点铜钱,倒也能混个温饱。

再加上一辈又一辈留下来的钱粮,做这些生意的生活水平倒能算得上这块地方的中上等。

唯一的不便之处就是他们只在规定的时间点来回往返,一天也就那么一两次,错过了就要等第二天。赵落星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拉车的马正不耐烦的从鼻子里喷气,车夫正在往上爬,一副马上就要出发的样子。

“大伯,你且等等我!”赵落星一看不妙,不管不顾的奔跑起来。

“下次早点来,”马车夫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看清模样后语气缓和了些,“这天气出门,给你爹买药去?”

“是,他阴雨天腿脚疼,家里只有我一个记得方子,母亲就叫我来了。”赵落星掀开帘子进车厢里头,刚说完话就看见了熟人。

王叔显而易见的听见了他的话,此刻脸黑的跟厨房里那久经烟火的锅底一样,看的赵落星大气不敢出。

再怎么怕礼数还是要做的,他蹭过去坐在对面,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喊了声“王叔”。

王叔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当作应答。

他不说话,赵落星也不会自找没趣,他把油纸伞收起来倚在腿上,眼睛盯着靴子上的泥点,整个人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种时候还是学习背书必备技能——走神最好用。

借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开始回想这些天来自己的种田历程,这其实没什么好想的,但此时此地,除了这个他也没什么能放在脑子里过一遍的东西。四书五经是不可能温习的,这辈子都不会的,只能拿出书来装模作样一下勉强维持一下生活不会被揍这个样子。

他这种将注意力部发散出去不跟王叔自动搭话的行为让对方明显的更加不快,导致下车的时候对方指向性极强的哼了一声,拄着拐杖气呼呼地走了。

“你这又干了什么事儿惹着他了?”马车夫一看这事儿不简单,凑上前来八卦兮兮的问。

说实话他是看不上这糟老头子的,都到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了,还摆什么架子,说到底也就是在名门大院里待了大半辈子多了点见识,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凭啥瞧不起他们这些靠自己双手填饱肚子的劳动人民啊。士农工商,他们还排在第二位呢,要真瞧不起,还是他这经营着铺子的商人被他们瞧不起呢!

“今日王叔上门找我说事,跟母亲起了矛盾。他应当是把气洒我身上了。”

“嘿哟,这老头,”现在没人往村里走,马车夫也乐得清闲,索性唠起磕来,“你不说我也猜得出来,他是想给你谈谈那读书的事儿吧。有意思,你们赵家自己的事儿,他个外人倒掺和的比谁都急。”

“欸。”他说的没错,但是赵落星左右谁都不好评判,只能讪讪的笑。

“这事儿我也说不好,不过赵家小子啊,大伯我是过来人。这不管自己错没错,自己家里的婆娘生了气,认个错就行了,别梗着脖子不认输,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马车夫叹了口气,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心酸的事儿,“我年轻时候也血气方刚,这不你看,现在不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唠叨。你去过京城,那里什么贤惠什么温婉姑娘多,咱这地方吧,抄起擀面杖来能把你脑袋打开花。”

“唔。”

“你认个错,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这小身板下了这么多天地,吃不消的。”马车夫最后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背,结束了这个一时兴起的话题。

赵落星转身往药馆方向走,他平常走在田垄上也有人带着点这些意思跟他说上几句,但总归都记着自己家的地,没聊太多太深,面对面还是头一次,也叫他更为深刻的意识道现在邻里乡亲对他的看法。

马车夫那一家不太干农活,这事儿他们都知道的七七八八,基本上就意味着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现在他在人眼里就是个被后娘欺压的小可怜,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没有说错,郑狐真的很凶,他们家从来都没出现过那么厉害的骂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