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1/2)

距离高考倒计时十五天。

五月末，校园的两排杨树长出了新芽，道路的灌木丛也郁郁葱葱起来，林峤放学能闻到校园里盛产着的丁香花的味道。

离高考越来越近，他心里反而安静，有种考成什么样都无所谓，英勇赴死或者前程似锦，好像都没什么区别。

夏易陪着舅舅去买了寿衣和骨灰盒，又坐车走了很远去挑墓地，在墓园外，夏易坐在车上发呆，看着舅舅跟卖墓地的说话，他们在公路边上抽烟。

夏易抱着车里的一个抱枕，看着外面湛蓝的天空发呆，好像这一天真的来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

父亲的生命一天天的沉寂下去，母亲的神经好像也没有之前激烈，甚至可以正常的跟大家聊天讲话，连医生都说，可以快出院了。

确定死亡讯息的那天，夏易刚把夏竹送到学校，在校门口就接到了舅舅打来的电话，他一只脚撑在地上，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然后对舅舅说：“好，我知道了。”

随后他给夏竹打电话，给夏竹的老师也打电话请了假。

夏父是不知不觉中走的，陆清觅说：“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遭什么罪。”

他说完，大家就开始各忙各的，这一天好像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大家神情都很镇定，在医院进进出出，打电话通知殡仪馆，然后穿寿衣。

等所有事情都妥当了，天已经黑了，夏易去精神病院看母亲，母亲正坐在床边发呆，她转过头看夏易，凄凄惨惨的笑了一下。

夏母问：“你爸爸死了，是不是。”

夏易低下头去没出声，夏母自顾自的笑了一声说：“我今天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心里，好像突然空落落的，少了一半。”

“本来满满登登的，一下子就没了很多。”

“我就突然意识到，他死了，第一个先走了。”

“这一天没来的时候，我痛苦难耐，精神失常，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她转过头看夏易，说道：“我以前总是埋怨他，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叫他毁了，可是我又很依赖他，我看着他躺在那里，心里就觉得，好像万事皆有可能。”

她拉过夏易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说道：“夏易，复读吧。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很多东西。”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绊住你的了，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由你。”

“妈妈知道，你谈了一个男朋友，不知道你们现在还在不在一起，但是如果有可能，妈妈希望你能勇敢一点，今后你的人生是你的人生，不必再为这个家而烦心担忧了。”

夏易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用力的握住母亲的手，垂着眼睛说道：“好。”

下葬的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夏家来了很多亲戚，他们站在墓碑前低声的哭，他们搂着夏竹絮絮叨叨的说很多话。

舅舅安排他们去饭店吃饭，夏易就领着妈妈和夏竹先回家。

夏竹已经把家里打扫的干净，把父亲生前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以免触景伤情，但是夏母房间里还是拜访了一张夏父生前的黑白照。

家里突然少了一个人，就显得空荡荡的。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舅妈拿了个饭店剩的饭菜回来，大家坐在桌子上沉默的吃了个饭，过后夏易陪着舅妈去收拾厨房。

舅妈洗洗涮涮的问：“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了？”

夏易沉思了一下说：“十二天吧，我记不清了。”

舅妈收回了眼神，有些遗憾的说道：“你那个男朋友，最后也没正式的吃一次饭。”

夏易苦笑了一下，还没等说出话来舅妈又说：“你复读吧。”她刷完一个碗，轻轻的放到台面上，若有所思的说：“复读一年，也不算太迟，走个艺体，你绘画好，考个二本是绰绰有余了。”

“舅妈，是不是来不及。”

舅妈瞪着他问：“那什么来得及？你现在出去打工来得及？要是来不及，就从高二开始读。”

“这件事，没得商量，必须重读。”

夏易好像还没回过来神，晃晃悠悠的回房间，路过夏竹卧室的时候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夏竹正在做作业，他突然想起来，夏竹今年也是要中考的。

夏竹回过神来看夏易说道：“哥哥，怎么了。”

“没事，你好好复习。”

夏竹点了点头，把心思放在面前的卷子上，夏易轻轻的关上了门，去厨房跟舅妈说：“就复读吧，等高考完，我去找我的班主任说，走艺体的话，我努力一点也不是没可能。”

舅妈喜笑颜开的说：“就知道我大外甥最懂事，回屋吧，睡一觉，这段时间累坏了吧。”

夏易躺在床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好像一切尘埃落定，他再也不用为此烦心。

他伸手拿了张父亲的照片说道：“我以前最怕的就是不能面对面跟您说话，最怕像现在这样只能对着照片说。”

“但是我们真的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又觉得，没那么可怕了，也许死亡对您来说，更是一种解脱。”

“我曾经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但我对他总是思虑很多，我不敢用力的爱他，不敢牵着他的手光明正大的走在太阳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