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在旁边看着在迟骁怀里一下子就睡得很香的林琰,“怪我,不该给他喝这么多的…我以为度数不高的。”

迟骁抱着林琰,他感受着林琰醉酒后轻软的身子,微微摇了摇头,“没事,我抱他去楼上休息。”然后吩咐着,“吴妈,你去熬一点醒酒汤,等下送上来。”

迟骁低头看向怀中人,林琰脸上飞起了小片酡红,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睡着了也不安生,好像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醉话。

夫人小声提醒,“你楼上的房间一直打扫干净的。”迟骁顿了顿,“好。”便抱着稀里糊涂的醉酒人直上楼去。

自从一个人搬出去后,就再没回这间少年时的屋子住过。迟骁重新打量了一遍这熟悉得很的屋子,里面的一摆一设都没再动过,仿佛停滞在那沉旧的时光。

迟骁在门口默然。原来母亲还是这样,从没走出来。可他却再没办法回头重新挽回。

林琰在迟骁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一直被悬在空中让他于醉梦中感到些许不踏实。迟骁赶紧低头照顾着青年,没心思再想别的,尽量轻地把林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林琰后背在触到床的瞬间,还是醒了。他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弯着腰,一手垫在他后背下的迟骁。迟骁莫名有些紧张,“林琰,醒了?”

林琰眼神清明,他看着迟骁,又好像透过迟骁在看向更远的地方。他的双臂依然环过迟骁的脖颈,两个人以一个很暧昧的距离看着对方,鼻息可闻。

林琰嘴唇开合,“……不是…”迟骁皱了下眉,他再凑近些去听,“什么?”

林琰很认真地望着迟骁的双眼,“…说琰琰是…珍珠蚌……”迟骁还没听明白,但他依然保持着半身探在林琰身上的姿势,耐心地等他说完。

“…你知道吗…就是会结珍珠的那个…叔说琰琰就会结珍珠…”说到这,林琰撇了撇嘴角,“他说…痛是因为琰琰在把坏东西结成珍珠…所以…不要怕…”

“可是…太痛了,琰琰不想结珍珠…也不…不是蚌…”林琰小声对着空气辩解着,他好像在对着迟骁诉说,又好像然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

迟骁默默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一下子痛极,仿佛跟着这个青年一起沉到了黑漆漆的海底,忍受着数年如一日的,不可抗拒的折磨。

林琰的眼里慢慢续起了泪花,他还是紧紧环着迟骁的脖子不松开,好像抓住了他在海底唯一的救命稻草。迟骁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依旧沉默着。

林琰便在迟骁的半个怀抱中,得到了婴孩般的安心。他呼吸渐渐平稳,醉意又蒸腾上来,他半阖着眼,可还是望着迟骁,像一定要得到个肯定的答复,“…你也会这样结珍珠吗?”

迟骁静静地望着他,望着林琰绯红的脸颊,忽闪着不肯降落的睫毛,满盛着星河的眼眸。

“嗯。”

林琰听到后,放心地闭眼睡去,手从迟骁脖颈上缓缓滑下来,然后在跌落到被子前,被迟骁握住。

迟骁拼命克制着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用目光一遍遍描摹林琰的样子。

迟骁这时才发现,不管是当初他泼他的水也好,还是一直不小心麻烦他也好,林琰始终不知道的是,他从来都甘之如饴。没有什么一见钟情,只是独独被他吸引了目光罢了。

他那么独特,苍白着又富有着生命力,怀有着秘密而常常选择逃避。他顺伏着时,有然的温柔与忐忑,可他总是扭头刻意拂开别人的善意。

他像生长着细微倒刺的野蔷薇,用尖锐的刺痛破开迟骁满盈期待的心,寸寸印合着他熨帖的爱。

迟骁深深地望着林琰,想把他之前的样子也好,现在醉酒的样子也好,一举一动都填刻在脑海中。

然后,迟骁俯下身去,在梦中呓语的林琰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夫人端着醒酒汤上楼来时,窗外的雀儿正欢呼着跳来跳去,从院中的木槿追逐着一直跳到二楼宽阔的窗台。

迟骁坐在床边,一只手被睡梦中的林琰紧紧握着。

看到夫人手里的汤,迟骁压低了声音,“我来吧。”

夫人踟蹰着,她看看床上睡得无知的林琰,又看看温柔似水的儿子,大胆的想法脱口而出,“小骁,你喜欢他?”

迟骁接过汤碗,小心地吹了吹热气,听到母亲的话,他抬起头,眼里有着夫人许久没见过的神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