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胜”一词,在道教正统中乃是一种禁锢压制妖魔邪祟的上等术法,是以某一件凝聚道家灵气的外物来圈禁妖魔,其时效逾百年之久。凡是为祸世间的大妖或者堕仙,若猖狂蛮横至无人可敌时,道教若干名观便各自派出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与群人商议后,选择其中一家宗门派遣山上一名道法卓绝的真仙人,携带山门重宝入世伏妖,造福人间百姓。

吕靖缘取了少许清水将石碑立面上积陈许久的青苔泥壤悉数清扫完毕,仅存半截的立碑尚留两枚拳头大小的金色楷字,便是那“压胜”,金楷上方似乎还有字迹,却难以猜测出来,金楷右下角还镌刻了二十一枚枣印字迹,只是常年受风雨侵蚀,早已漫漶不堪。

“紫菱,你可识得此物为何?”吕靖缘一动不动的盯住石碑小半响,面色古怪,蓦然张开了嘴。

“公子,这是什么啊?”一袭白氅飘飘的心腹侍女望见自家公子的不寻常之处,也小心翼翼的回答到。

“道教有无上法术,这是厌胜之术,专缚妖界大孽,看来之前封禁荒园的原因便存在于此,这里不宜久留,莫触犯了道教禁制。”吕靖缘抬头望了望天空,竟然无几丝光芒漏下,那些张牙舞爪的蜷枝云冠就积压层叠的笼罩在上方,给人一种窒息逼仄感,乃是极阴寡阳之地,最易滋生阴煞之物,凡人精神意志若不够坚韧,则会被阴潮渗透侵蚀。

“你很冷吗?”吕靖缘突然间发现紫菱环抱双臂,有些战栗不止,于是乎一把将锦裘扯下,旋即披在她身上。

“公子,这?紫菱不冷,你可别受寒了,不然又是连续几日体虚气弱的,你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紫菱就欲将厚重的衣裘推回去,身姿高大修长的男子却张开右臂轻轻搂住她,紫菱先是一愣,心中油然涌出一股暖流,熨帖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她缓缓抬头看他,那颤颤巍巍的纤细眼睫,笃视前方的丹凤狭眸,以及嘴角那抹柔和的微笑,好久没瞧见这幅景象了,错不了,正是当年那个肯舍身为她遮风挡雨的小哥哥。

“公子?”紫菱声如蚊蚋。

“嗯?”

“谢谢你。”

“你我何须言谢。”

两人的背影在稠密的桑林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

————

时光飞逝,转瞬已是腊月二十九,两日后便是春节。

酉时吕府上上下下办起了盛宴,府上各处长廊及瓦檐之下纷纷挂起了大红灯笼,绽放着橘红色的光彩,看的人心旷神怡,府上仆人脸上纷纷洋溢着喜悦,模样俏丽的丫鬟们扎着双丫髻,换上崭新素雅的衣袍,不管平日里在府上有多少烦心委屈事,如今通通烟消云散,年关将至乃是吕府头等大事,旧年一过,新年又是一派好景象。

在此关头,自然少不了各家势力上门拜访,酒桌畅谈,把酒言欢。

一顿并非奢华至极的晚宴却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偌大的玉桌上汇聚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期间觥筹交错,人声热涨,杯盏推来换去,好不尽兴。

饭后吕靖缘将阳州城内一些个贾商权贵挨个心满意足的送出了府邸,这才歇下了心,此去陇川百日之游已是身心俱疲,他只想好好休息几日,恢复一些元气。

回到阁中,吕靖缘换上一件宽大红袍,紫菱将房中灯火点燃。

身着红袍的高大男子朝桌案走去,紫菱如影随形,他端坐在软椅上,目光炯然,将右臂长袖圈了几圈,紫菱一直在其右侧为之研墨,手法巧而劲。

红袍男子面色红润,看样子是喝醉了,兴致很是高昂。

“是有多久没有写字了,今夜便趁热练练手。”红袍男子提笔蘸墨,右臂悬空,立笔如松,因汲满墨水而显得饱满圆润的狼毫笔尖点在了质地上好的白宣纸上,运笔双钩,若游丝萦绕,长烟袅风,连绵不断。

每当公子写字时,紫菱都专心致志的看,不得不说,二公子的字很是好看。

一盏热灯的功夫,纸上留下一首诗。

九冬三十夜,寒与暖分开。坐到四更后,身添一岁来。

鱼灯延腊火,兽炭化春灰。青帝今应老,迎新见几回。

“紫菱你去休息吧,我一个人便可以了。”

“是,二公子。”紫菱默默施了个揖礼,脚步寸移的退出了琼玉阁。

吕靖缘又翻阅了一个时辰的书籍,只感头脑昏沉,将手臂横在红木案上,额头枕在上面,不觉昏昏睡去。

时间就像窗棂外的瓢泼大雨,绵长迟缓,整个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泥泞朦胧。

“吕靖缘……吕靖缘……”红袍男子耳畔有些瘙痒,迷糊的睁开双目,适才有人在呼唤他?朝前方猛然望去,有一道隐隐约约的身影,分不清男女,他艰难的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至阁门。

“是谁?是谁?”一连问了两次,却寂静无声。

正当他要回屋时,天地间迸发一阵光明,极其刺眼,吕靖缘霎时抬手遮挡,等待光芒徐徐敛去,他眯着眼再度瞧去,却是惊愕失色。

那玉梧桐上的凤凰活了。

赤焰滔天,金鸿耀世。

凤凰展翅,雨幕倒退十里,翱翔直上,乌云裂开一道譬如山谷沟壑的豁口,凤凰的羽翎飘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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