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念头出现得很突兀,也很没逻辑,但谢沅锦直觉她并没有想错。

依照连景淮的性格,他在亲眼目睹谢沅锦惨死以后,应当不会放过可能是凶手的邵静芸。或许不只是邵静芸,而是所有曾经直接或者间接伤害过她的人。

那数量有多少,连谢沅锦自己都不敢肯定。

她并不害怕连景淮,哪怕他真的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也是对于其他人而言,但对谢沅锦而言,他始终是那个翩翩少年郎。

谢沅锦之所以忍不住颤抖是因为,她可以想像得到,前世的连景淮终日活在仇恨与黑暗之中,会有多痛苦。

“是,我确实为你报了仇。”连景淮双唇紧抿,下颔的线条冷硬地绷直,然后说道:“你今早问起这道问题时,我并非故意不回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倘若你真想了解后来发生的事情,便再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梳理好情绪后,自会向你坦白。”

说完,他立即停下脚步,对谢沅锦道:“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赶紧回去午休吧。”

眼看谢沅锦呆愣在原地,迟迟没有挪步,连景淮无奈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道:“姑娘家家的,思绪别那么重,当心长出皱纹。”

皱纹是爱美女性的天敌,谢沅锦闻言当即忿怒地拨开他的手道:“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小上整整十岁,你都没有的东西,我如何会有?”

“嗳,这话可不好说,毕竟我天生丽质呢。”谈笑间,连景淮重又挂上了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深沉冷厉的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此时此刻,谢沅锦忽然能够明白,谢明驰为什么总是喜欢和连景淮斗嘴了。

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很讨厌。

谢沅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两下嘴角说:“是啊,你天生丽质,倘若当初投身成姑娘,定然是京城第一美人,世家公子争相追捧的那种。”

连景淮听见她将自己比拟为女郎,非但不生气,反倒还顺着话茬说道:“嗯,所以我投胎做了男子,以免你们都没有活路。”

“不要脸!”谢沅锦低低地啐了一口,然后掉头就走。

直到走出连景淮的视线范围后,谢沅锦挂在唇边的笑意才逐渐转淡。她当然看得出来,连景淮方才是故意透过耍宝逗贫的方式调节气氛,所以也尽可能地配合着他瞎侃。

然而,表面的和乐融融终究只是假象,做不得真。

谢沅锦隐约能够猜到,连景淮对前世的事情讳莫如深的原因。首先,真实必定是血淋淋的,重提这件事,等于是让他重新经历创伤;其次,任谁都不愿意轻易揭开自己内心最丑陋的那面。

尤其是在爱人面前,更得小心翼翼,唯恐露出一点缺陷,便会令对方失望,乃至于产生想要放弃感情的念头。

但是站在谢沅锦的角度,她也不过是想要了解连景淮曾经为她付出过什么而已。

日子如流水般飞逝,转眼间已经踏入了新的一年。

自从那天的谈话过后,连景淮许久都没有再来过忠勇侯府,连击鞠赛的请帖都是派遣小厮过来寄送的。

谢沅锦刚开始还有些担忧,可到后来,因为副心神都投注在筹备婚仪上头,倒是分不出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烦恼。

宁朝的婚礼属于周制,意即从议婚至完婚过程中,统共需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项礼节。即便谢沅锦和连景淮是圣上赐婚,也得走个过场,无法直接省去中间复杂的程序。

一通忙活之后,终于能够空闲下来,谢明驰不禁感叹道:“接下去,便只等男方那边下聘了。”

聘金的多寡,不仅与女方本身的条件,如家世、相貌与人品有关,也代表着男方对于这桩婚事的看重程度。

谢明驰一方面希望连景淮能够表现出足够的求娶诚意,另一方面又担心他给的聘礼过于丰厚,自个儿拿不出相应的嫁妆,会让谢沅锦遭到轻视。

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谢明驰只得拉下面子说道:“乖女,趁着明个儿打马球的时候,你能否顺带给我那女婿捎句话,就说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聘礼的事情。”

闻言,谢沅锦才恍然回想起,明日就是他们约定好要去郊外进行击鞠赛的日子,一时间不由有些慌乱,说话也断断续续地道:“啊?好、好的。”

讲实话,谢沅锦现在对于再次见到连景淮,内心是忐忑多过于期待的。

两人如今的关系很微妙,就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明明一捅即破,但却谁也不愿意挑明,显得不尴不尬的。

因为思虑过甚,这晚谢沅锦辗转反侧,几乎夜不能寐,直至快要天亮时,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曾想,她才睡下不到两个时辰,便被琉璃亢奋的叫喊声给唤醒。“小姐,你快醒醒呀,王爷亲自来接您了!”

谢沅锦艰难地撑开眼皮,便见久违的光亮直射入目,灼痛着她的双眸。

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好半晌,才再次睁开眸子,语带茫然地问道:“你说谁来了?”

琉璃难得看见她睡懒觉,心下感到惊奇,不由多瞧了几眼,随后答道:“是王爷来了。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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