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很少会接到彦堂之的来电,他的手机也从没在一天内接到过近十通未接电话。

是一个人打的。

他不知道那老畜生想做什么,可无论他想怎样,现在都碍不着他的事了。

他已经不想再看他脸色过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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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海城天高气爽,是食虾蟹最肥美的季节。

许卿从小长在海边,对海里面的活物显然比对陆地上的感兴趣,他喜欢海城人用黄酒烹活鱼的做法,每次吃都能想起他妈妈的手艺。

许家的老保姆了解许卿口味,他一回家准做好了吃食候着他,可惜今年倒春寒闹到了四月,海城的水产远不比往年。

许卿尝了几回,总觉得鱼不是鱼味,蟹里空落落的。

许逸城说,那不如出海,我叫上阿姨,捕上来了现给你做。

许卿说,好啊,那你带上嫂子,我回家把狗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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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岛港口有一块私人码头,面积不大,海城仅此一处,是海边渔民常年不倦的一个话题。

许逸城的船就停在这里。

许卿起得很早,天不亮就睡不着了,他牵着刚满三个月的小奶狗在浮桥上慢慢走,海风卷着淡淡的盐味吹在身上,是久违的海边生活的感觉。

许逸城买了新船,据说吨位和船尺在私人游艇里算得上前列,许卿对船不太感冒,只觉得比之前那艘看上去大了许多,抱着小柯基登船时,脚下攀得台阶好似更高几层。

他登了船便有人告知,许先生去接太太,陪太太从新港入海,他们去坐辉海那艘船了。

许逸城的手下问许卿,表少爷要开船吗?

许卿揉了揉怀里那颗松软的小狗头,“不了,我没有驾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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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东海湾上的浪很薄,部分禁渔令尚在时效内,能在此时出海的渔船不多,海面上茫茫一片,远的望不见尽头。

许卿抱着狗倚在沙发床上,侧肩瞭望着窗外。

许逸城的人端了早餐过来,指着几海里外的一个小点说:“我们的浮标就在那里,先生和太太应该快到了。”

许卿顺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与他在几公里外同行在海上的船是有几艘,可他没见过辉海的船是个什么样子,以是对着窗外,用食指横向指了条线。

随同的人愣了一愣,反应跟上来,马上说:“是艘喷了香槟色的小船,四十几尺,比咱们的船小一半,船头有太太的姓氏。”

许卿把狗递了过去,“帮我抱着,别让它乱跑。”而后只身走出船舱。

许逸城雇来开船的人一定换了,启程后他就在想,他还记得几年前陪许逸城钓鱼,许逸城没死在家族亲眷的枪口下,却差点让新聘来的舵手一个满舷丢到海里面去。

幸好,今时不同往日了。

许卿站在甲板上,手扶着扶栏安静远望,浮标逐渐在他视野里变得清晰了些,远处一艘淡金色的小船缓慢调整着船头,在相隔数里的海面与许卿并驾前行。

许卿清楚地看到船头上喷的‘赵’字,也看到了站在船头控制室戴着太阳镜掌舵的许逸城。

许卿在这一刻忽而想起,今年是他来许家的第十个年头。

许逸城或是也注意到了他的船,他放慢速度,摘掉了太阳镜,与许卿隔着一片水面遥遥相望。

许卿想起许多发生过的事,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有些朦胧了,他的注意力被记忆拉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停顿在辉海那艘金色小船上。

他能看到舷窗里一晃而过的女性侧影,接着许逸城离开了控制室,返回到上层船舱。

很快他放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他拿在手里没接,复又朝着许逸城的方向望了过去。

可是这一次他的视线被阻断了。

一艘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051驱逐舰由游艇的右舷骤然驶近,巨大的舰身完将私人船只阻挡在了海面上,舰艇在平行于游艇两米有余的地方下了锚,舰身上白底蓝字一行中英双语。

———中国海.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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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卿几乎是本能的按掉了许逸城的来电,随即他忽而一仰头,与站在警舰侧舷上的男人四目相对。

目光相抵的一瞬间,许卿想起来,彦家之所以在几十年前续娶彦堂之的母亲,看中的就是在其背后的军.方势力。

彦堂之垂着眼帘,一边看着许卿,一边挽了挽衬衫衣袖,“两个选择,你上来,或者连人带船我一块儿拖回去。”

许卿瞪着他扯了下嘴角。

彦堂之笑了,不急不慢地对许卿说:“你慢慢想,或许趁你考虑的功夫,我可以请海警去检查许逸城的船。”

许卿握着手机的手突而一紧。

“听说他枪法不错,”彦堂之问许卿,“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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