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对方说话温温柔柔的,陈岭就按住心头的不悦,用同样友好的语气说:“不毛之地长出了小树,大伙惊讶之余非常高兴。”

&ep;&ep;女人两只眼睛闪了闪,越过青年跟那群人挤在一起。

&ep;&ep;陈岭笑着摇了摇头,移开目光时,无意间发现女人短袖下藏着两条淤青,淤青十分短小,就近位置分布着两条已经结痂的细细的疤痕。

&ep;&ep;这种痕迹,既不像被撞击的,也不像被抓的。

&ep;&ep;陈岭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没做多想,将背包往上一拽,离开了。

&ep;&ep;从昱和山进城,再到江家,走的全是主干道。本以为会堵得骂天骂地的路况,今天出奇的顺利,连红灯都没遇见几个。

&ep;&ep;江太太老早就等在小区门口,见一辆绿色出租车停靠路边,连忙走上前去,主动替里面的人拉开后座车门。

&ep;&ep;陈岭:“江太太。”

&ep;&ep;江太太点点头,没心思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东西我让人放在客厅了,咱们江家上下,无论是嫡系还是旁支,也已经等在院子里。你看是直接去祖坟处,还是先跟大伙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ep;&ep;陈岭:“大家只要管好嘴,别乱说话就行,别的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ep;&ep;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问:“江先生也在?”

&ep;&ep;“在呢在呢,迁坟不是要嫡长子长孙在场吗,我先生一大早就从医院出来了,就是精神不太好,只能坐在轮椅上。”江太太说话有所保留,江盛行的精神何止是不好,简直要垮了,皮肤蜡黄,眼袋青黑,嘴皮子干出了皮,怎么喝水或是用棉签擦拭都不好使。

&ep;&ep;江家上下总共八十多口人,开了二十几辆车,末尾跟着一辆超长商务车,里面是给老祖宗定做的棺材。

&ep;&ep;棺材用的是最好的金丝楠木,放在地下几千年不腐,在古代,这是帝王级别的规格。

&ep;&ep;车流排列整齐,有条不紊的开到景观道边的树林外。

&ep;&ep;树林一如陈岭上次来那样,死气沉寂,除了树木,里面好似没有别的活物。

&ep;&ep;其实江家人每年清明都会来祭祖,但以往来的时候,树林子不是这样的,不说有多热闹,至少不会一进来就感觉阴森压抑。

&ep;&ep;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毛毛的。

&ep;&ep;江盛行被妻子推着,老远就看进那座孤零零的坟头,他紧张的抓住轮椅两边的扶手,心里的恐惧无限延伸,紧紧包裹住他的五脏六腑。因为生病而变重的呼吸,此时被压抑到极致,就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又把老祖宗得罪了。

&ep;&ep;陈岭走在江盛行身侧,快到祖坟的时候,他突然往后伸手:“鸡呢。”

&ep;&ep;有人觉得这位完全没有高人形象的小青年在作秀,忍不住嗤笑,紧跟像被人捂住了嘴,发出“唔”的一声挣扎。

&ep;&ep;假装不知道这个小插曲,陈岭往后转,看见一个瘦巴巴的少年拎着一只大公鸡跌跌撞撞跑过来。

&ep;&ep;大公鸡被红绳绑住了双腿,翅膀委屈的蜷缩着,眼睛瞪得溜圆,一脸的不服气。

&ep;&ep;触及到陈岭的眼睛,它“咯咯”两声,负气似的把脑袋扭向另一边。

&ep;&ep;陈岭把大公鸡丢进江盛行怀中:“公鸡阳出即鸣,纯阳缺阴,抱紧点,别让它跑了,这路上如果遇见阴物挡路,它能帮你们开道。”

&ep;&ep;江盛行对陈岭的印象有两点:一,太年轻;二,没有底蕴。

&ep;&ep;之前请来的大师,两个该死的骗子就不提了,单说那三位行家,人家那气度,说话的口吻,再配上一身高档的绸缎练功服,和随手就能掏出的盖着法印的黄符……怎么看都觉得令人安心。

&ep;&ep;而眼下这位,虽然穿着稳重的白衬衣,可耐不住脸嫩啊。

&ep;&ep;从头发丝到鞋尖都冒着一股涉世未深的学生气!

&ep;&ep;要不是妻子说那天带青年看坟没出任何异状,他怕是不会同意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这样一个年轻人来做。

&ep;&ep;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ep;&ep;江盛行对此无解,他病恹恹的看了眼怀里的大公鸡,心里更加惨淡。谁能想到,他堂堂的江家主事人,有一天居然要与一只鸡为伍!

&ep;&ep;一路走到坟前,安然无事,江盛行被恐惧攥住的心活泛起来,诧异又激动,抱着大公鸡的胳膊收紧,隐隐颤抖。

&ep;&ep;转头看向走在自己右手边的年轻人,心里为之前的不信任惭愧不已,又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神色越发郑重,在青年停下脚步的瞬间,表情收敛,带着内敛而不殷勤的尊敬。

&ep;&ep;陈岭看向江太太:“让他们把东西拿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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