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的脑子像是一下子被迎头倒下一桶冰,刺骨的凉从头蔓延到尾,我急急地松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ep;&ep;林至诚似乎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他又整了整自己被我扯乱的衣领,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慢腾腾地继续说:“我希望你祝福我。”

&ep;&ep;我盯着他看,妄图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丝端倪,但是最终一无所获,我试图稳住自己的声音,问出来的时候却颤抖得断断续续,我带着很多的绝望试探地问:“你结婚了?你重新结婚了?“

&ep;&ep;林至诚没有回答。

&ep;&ep;而在这时的我看来,沉默似乎等于默认。

&ep;&ep;我在与他对视快一分钟之后,终于败下阵来,我双手抱住肩膀,以自我保护的姿势,妄图将那些廉价的眼泪收回去,却在几秒钟之后,忍不住嚎啕大哭。

&ep;&ep;林至诚忽然伸手过来触碰了我一下说:“你别哭好吗?“

&ep;&ep;我狠狠地丢开他的手说:“你别碰我。”

&ep;&ep;林至诚张了张嘴,他迟疑了一下,挨着我坐下来,又是沉默。

&ep;&ep;我在心里面明明知道自己不该怪他,时光荒芜,他选择怎么样的生活是他的自由,我没有再过问的资格,可是痛啊痛,从心房里面从内到外弥漫成茫茫的一片,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支配了我的理智,它们让我在沉默了一阵之后,不自知会遭人厌恶地问:“林至诚,既然你有了新的生活,为什么还要住在我家对面,你还为什么还跟着我上山,你为什么在危难的时候让我先走,你告诉我为什么啊?”

&ep;&ep;朝着离我远一点的位置挪了挪,林至诚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娓娓道来:“我其实就要搬走了,订的是后天的搬家公司。至于在山上的事,在我的生活计划里面,也是我最后一次跟在你后面。如果不是遇到大暴雨,我会一路跟在你们后面走到海岸线,我会远远地陪着你看完最后一次海上日出,然后了无生息地消失。我今年已经32岁了,我这样年纪的老男人,虽然有一份看起来光鲜的事业,虽然人前人后人模狗样,虽然去哪里吃饭什么都被人热烈簇拥着,可是我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没有人知道我这两年过得多梦幻多不正常,追随一个人的脚步太累了。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我需要安定,我需要安稳,生活的真正意义,不就是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才能更好地体会吗?而我到了这样的年纪,我还有什么资格发梦下去。我只能够醒来,我只能按照世俗的生活那样,走世俗能够认同的剧本,才不会让我将近八十岁高龄的奶奶,在我年幼的时候为我操碎了心,在我年长的时候,还为了我后面的生活焦虑失眠。我曾经自私过无数次,但是我现在厌恶了这样自私的自己,所以我要靠岸了,我要对生活作出妥协了,所以我得走了。”

&ep;&ep;他的声音飘荡在整个空间里面,再通过无数次的回响一次又一次地传到我的耳膜里面,清晰而又残忍,却在理得让我不敢苛责。

&ep;&ep;我听明白了他的话,他还没结婚,但是有了别人。

&ep;&ep;我依然抱着自己的双肩,我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还是跟所有不能免俗的女人那样,我轻声问:“她好吗?”

&ep;&ep;林至诚伸手抚平了床单上面的一个褶子,好半天才说:“我不想提她,你听了会难过。”

&ep;&ep;我不想提她,你听了会难过。

&ep;&ep;可是林至诚,你不会知道吧这句话比你不爱我了你再也不爱我了伤我千万倍。

&ep;&ep;就像好端端的内心,被人在里面泼上汽油纵火一样,那些蔓延的火势很快将我吞噬,将我淹没,我的内心也就在这么一瞬间被完全焚烧成了寸寸白灰。

&ep;&ep;看我多会自我欺骗,看我多自欺欺人,我以为我这两年走过了那么多的山山水水那么多的沟沟壑壑,我以为我跨越了自己。

&ep;&ep;可是我其实很可悲啊。

&ep;&ep;我依然在掩饰中沉湎,我依然在前进中倒退,我依然在时光的废墟中把仅仅所有的深爱给同一个人,我的内心并未有随着我的视野开阔起来而让新的人进驻,我还是让成为了我生命里面过客的你,林至诚,一直一直地住在我的内心里面。

&ep;&ep;你看看我多可悲啊。

&ep;&ep;但是我想我最可悲的是,哪怕痛啊,痛得我都要死了,我也不忍让你为难一丝一毫,我就这样将还想奔腾出来凑热闹的眼泪收回去,我就这样挂上貌似灿若霓裳的笑容牵强地挂在早已经干枯的脸上,我就这样强行将我空荡下去的灵魂紧紧地禁锢在体内,我就这样口是心非自我催眠:“其实吧,这样也挺好的,不错不错,真的不错。看到你能稳定下来,我也挺为你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