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如果不爬华山,那就等于爬坡,而不能体会到山的峻峭。

我是在十七岁那年,刚刚步入大学校园就兴冲冲地爬了一次华山。

那时,班上有30名同学,到火车站集合的有28名。

从玉泉院爬到了回水石,就有26名同学表示太累了,要回去。

于是,他们就连夜返回了。

剩下两名,就是我和另外一名男同学,我们俩个关系不好,还不讲话,各人走各人的路,谁也不搭理谁。

到了东峰看日出时,那个男同学说了一句:“华山有啥好玩的,日出也没有云海,无聊,害得劳资爬一夜!”

然后,他就转身下山了。

我一个人呆在山顶左看右看,似乎看到了一条路。

现在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当时是怎么脑子一抽,就翻过了警戒线,爬上了陡峭的天梯,来到了大上方。

那是一块平地,真是奇异,如此高险的华山,竟然还有这么宽敞的场所。

居然还有土地,种着青菜,晒着衣服。

有一位道长好奇地瞅着我走过来,他笑眯眯地坐在崖边,抱着双膝,一言不发,只是发笑。

我也不明白他笑什么。

当时,我真的实在太累了,就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石头上,呼呼直喘。

道长看我身上什么也没背,手上什么也没拿,就一声不响地给我端了一碗水,放在地上。

那个碗是粗瓷白碗,沿上有好几处破损。

我一扬脖,把碗里的水都喝光了,抬头看着他,充满了好奇心。

道长没有再和我说话,而是回到崖边,继续抱膝坐着。

我跟过去一瞧,吓了一大跳,在他的脚下,正是翻滚的云海,如波涛拍岸。

见道长不再回头,我想他可能是个哑巴。

当时,我只有十七岁,智商低得吓人。

于是,我就灰溜溜地沿原路返回了,下去的时候,还差一点脚一滑,掉到山下。

回到学校,我就想那个道长真是冷若冰霜,他明明知道天梯的危险,居然连跑过来看我一眼都不看。

唉!要是我真的掉到山底下,恐怕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连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出家人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

到了大学三年,我又去了一趟华山。

不过,这次没有和同学一起,他们都表示不想去,没意思。

我一个人坐火车来到华山脚下,还是从玉泉院往上爬,那时,还没有揽车。

爬到北峰有一个庙,我没想着要进去,年青人进什么庙呢?

那时,我认为进庙烧香都是老太婆的事情。

正想转身走人,却看见一位道长笑眯眯地走来。

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笑,也不知道笑什么。

我脸上一片严肃的样子,平时就笑不出来,也不爱笑。

但我认得他就是那个在大上方抱着双膝看云海的道长。

显然,他也认出了我来,但仍然没有说话。

他的手里拿着一些宣纸,走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平铺开来,似乎准备写毛笔字。

我平时很崇敬书法家,认为他们很了不起,做着与现实不相干的事情,还能做得那么地出色。

道长站在长条桌前,挥毫即写,一点儿也不犹豫,龙飞凤舞,我凑过去,看了半天,没认出几个字。

但凭着一丁点儿的小聪明,我猜出来,那是《道德经》里的句子。

道长的周围已经有十来个观摩的群众,他们都要悄悄地议论:“这究竟写的是什么啊?”

“不知道,不会是画符吧?”

“哪里是画符,明明是个写字,这叫草书。”

我那时年青气势,为了逞自己肚子里还有点儿传统文化,就大言不惭地说:“这是老子《道德经》里的一段话。”

“啊?你小小年纪,能看出来吗?”

“那你给我们念念究竟是哪几个字?”

“对呀,你说说呗!”

周围群众一起哄,我就兴致勃勃,像个人来疯似的念开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其实,不是我在念,而是在背。

因为我也看不懂草书。

“哇,还真的能念出来啊。”

“你不会是道长的徒弟吧?”

“对呀对呀,你是不是道长的徒弟啊?”

我脸红了,低下了,偷偷瞅了一眼道长,道长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这位道长怎么称呼呢?”

群众中有人提问:“道长的字写的真是太好了,比书法家都写得好得多!”

道长没有回答,写完后,收拾好笔墨,把宣纸一摊,他走人了。

有人指着墨迹未干的宣纸问我:“这是落款,你看道长他叫什么名字?”

我走过去仔细地看了又看,仍然看不出来究竟是哪三个字。

于是,灵机一动,心想,反正大家都不认得,我就胡编一个吧。

“他叫华山道人。”

这是我信口胡扯的,但表情还是极其严肃认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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