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留神,要上台子了。”袁鞘青笑道,一面手下用力——

&ep;&ep;沈梁甫背心一沉,被一道暗劲所击,竟是踉踉跄跄前行了数步,一脚踏上了石台!

&ep;&ep;赵株那厢提心吊胆已久,当即长舒一口气,把手中玉玦一掷。

&ep;&ep;——摔玦为号!

&ep;&ep;十八道机括,同时咯噔作响,缓慢运作起来。等沈梁甫踏到佛像前的一瞬间,便是图穷匕见之时。他眼风一扫,见神龛后银芒闪烁,便知禁卫已经埋伏妥当,银针脱手而出,直刺沈梁甫胸腹之间。

&ep;&ep;说时迟,那时快。

&ep;&ep;沈梁甫立足未稳,石台边缘竟然沾了一层滑腻的油脂,银针未至,他已经一脚踏空,倒栽下去。

&ep;&ep;那一丛银针,恰恰擦着他的头顶,落空了!

&ep;&ep;袁鞘青早有防备,一手接住了他,作势长叹道:“沈大人,不听袁某之言,果然好险!”

&ep;&ep;沈梁甫一路担惊受怕,又摔了个三魂出窍,竟是牙关颤栗,双目猛地往上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ep;&ep;赵株叫道:“袁爱卿,快扶上来!”

&ep;&ep;袁鞘青道:“诺!”

&ep;&ep;风声大厉,他系着的战袍当风翻卷,垂落的影子亦猎猎翻飞,如巨鹰展翼一般,直要扑击到赵株面上来。

&ep;&ep;赵株面上一怵,眼角却猛地晃过一道银光。

&ep;&ep;从黄麾仗的腰间,夺鞘而出,悄无声息地反扣于掌心。

&ep;&ep;借着地势的掩蔽,堂而皇之地拔刀出鞘,依旧无人发现。

&ep;&ep;——有刺客!

&ep;&ep;赵株惊惧至极,往后退了一步,鼻端却撞进了一缕混合着血腥味的白梅香。

&ep;&ep;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手,扼住他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拉。

&ep;&ep;并没用上几分力气,但却偏偏五指如铁铸一般,不容撼动分毫。

&ep;&ep;他眼前一花,已被挡在了来人身后。

&ep;&ep;一片赤红火光中,解雪时侧过脸,断喝道:“护驾!”

&ep;&ep;他面上血污狼藉,一双寒星似的漆黑瞳仁,正因盛怒而横扫过去。连长发都被血水浸透,蜿蜒贴在背上,又只着一身单衣,乍看去,竟是凶厉如修罗一般。

&ep;&ep;这般形容,哪里还有半点冰雪之色,分明是被人践踏在血水里的尘与泥!

&ep;&ep;赵株眼色一沉,低头去看他和自己交握的手,那掌心里的血,已经把他的袖口浸透了。

&ep;&ep;那只冠绝天下的剑客之手,上一次见时,尚且素白如新雪,洁净而冷定。

&ep;&ep;他生平仅有的一点儿温度,竟是在这个箭在弦上的时候,从解雪时的血里沾来的,除却毒恨和苦楚之外,甚至称不上慰藉。

&ep;&ep;——可恨,可惜!

&ep;&ep;解雪时一握赵株的手腕,以作抚慰,转瞬便松开了。

&ep;&ep;他一路拼死赶来,浑身伤势,无不作痛,总算赶上了刺客动手的瞬间。

&ep;&ep;那段银光却在他眼皮底下,被徐徐按回了鞘中,只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ep;&ep;出鞘的杀机,竟然就这么静悄悄地消弭于无形了。

&ep;&ep;解雪时心中微微一动,蓦地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

&ep;&ep;爟火毕剥作响,朦胧涌动的红光中几乎将他绞缠在内,热风一股股蒸腾在他后背上,仿佛野兽喷响的鼻息般,令他不知不觉地汗湿了单衣。

&ep;&ep;他肩肘带伤,被热汗浸透了,热辣辣地蜇疼起来,不由侧首一瞥。

&ep;&ep;谁知这么一眼之间,却像是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心中寒彻,双唇微微震颤,仿佛喉舌寸断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p;&ep;赵株正半环着他,一手握了他一束长发,吮吻着发梢垂落的血珠,下颌都是猩红的血水,如涂朱一般,显出一种阴惨惨的稠艳来。

&ep;&ep;这种淫猥而亲昵的举止,本不该出现在任何一对君臣之间。

&ep;&ep;两人目光一对,赵株眼中已然含了点奇异的笑意。

&ep;&ep;——咯吱咯吱咯吱……

&ep;&ep;十八尊佛像,在这一眼中,齐齐剧震起来,如同暴裂开来的鸡卵一般,金身从腹中一剖为二,登时弹出十八尊面目狰狞的鬼妇人像。

&ep;&ep;鬼妇人怒目圆睁,獠牙暴长,或弹出了十数只攥着人骨的铜臂,或口啮人心,手握一支滴血芍药,咀嚼声如雷,阴刻的铜眼珠上点了朱漆,发疯乱转起来。

&ep;&ep;然后齐刷刷地定在了解雪时面上!

&ep;&ep;针尖大小的瞳孔,似乎浸透了无尽的恶毒。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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