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妻子取了针,裹药探进龋齿之中,窸窸窣窣,如磨磁石,刮擦有声,令人闻之齿寒。

&ep;&ep;后渐不闻哭号声,唯有窸窸窣窣声如故。

&ep;&ep;次日一早,吴三下榻,二人分食羹汤。

&ep;&ep;羹鲜味美,吴三不觉畅饮,忽而齿间一痛,磕到一粒硬物。

&ep;&ep;他吐出来,定睛一看。

&ep;&ep;只见一枚龋齿。

&ep;&ep;他暴起扑到塌上,揭开被褥一看,只见幼儿扑在褥上,肚破肠流,面上血肉已被啖尽。方知昨夜所闻,乃是钝刀锯骨之声!

&ep;&ep;鬼母啖子,着实令人悚然!

&ep;&ep;这案子转眼呈交到了刑部,一审之下,这妇人疯疯癫癫,搂着骸骨恸哭,咬碎满口银齿,那悲惨之色,仿佛当真心怜幼子,痛不欲生。

&ep;&ep;万寿节前,出了这般人伦惨案,刑部严加审讯,那妇人终清醒片刻,哭道:“是诃梨帝母,是诃梨帝母杀我小儿,贱妾冤枉!”

&ep;&ep;刑部诸大人思及前事,骇然色变,草草封卷,只定了个毒妇通奸,虐杀幼子,留待秋后处死。

&ep;&ep;解雪时道:“这吴三现今何在?”

&ep;&ep;“死了。”谢浚道,“人刚被提到刑部,便口吐白沫,暴毙而亡,仵作一探之下,方知是中了砒霜之毒。”

&ep;&ep;“砒霜?”解雪时神情一动,“难道是……”

&ep;&ep;“对。那枚龋齿中空,填满了雄黄,加热之下,化作砒霜,将人生生毒死在刑部官堂之上。”

&ep;&ep;“好刻毒的心思。”解雪时沉吟道。

&ep;&ep;“来者不善,你切切当心!”

&ep;&ep;“我知道,”解雪时道,“高处不胜寒,自有中伤之虞。这件案子,你设法提到大理寺复审,势必保妇人不暴亡狱中。既然那幕后之人已露蛇虺之相,下一手必然环环相扣,贸然灭口,恐中下怀,万不可死无对证。”

&ep;&ep;谢浚苦笑道:“罢了罢了,你解大人最能从虎口里夺肉,这几条人命,我且替你压着。”

&ep;&ep;解雪时披了氅衣,面上疲态又现。他这些日子咳喘不休,心力不济,只交谈了这么一段时间,便有些头疼。

&ep;&ep;谢浚道:“你身体欠安,就莫要出来走动,有什么事情遣人来支会我一声,我自会前来。”

&ep;&ep;解雪时同他道了谢,正要推门而出,却听谢浚笑叹道:“雪时,你也不同我多寒暄几句,本来还打算同你去庭前赏花,喝杯热茶再走。”

&ep;&ep;解雪时回过头来,凝视他片刻,终于展眉:“什么花?”

&ep;&ep;谢浚本也是信口打趣,绝没料到解雪时还有兴致接他的话茬,四下里一瞥,只剩下手里这么一支乌沉沉的荆条。

&ep;&ep;竟然还当真零零星星冒了点米粒子似的白花。

&ep;&ep;“赶得巧,”他笑吟吟道,“自然是赏棘花。”

&ep;&ep;解雪时接过这支棘条,垂首打量。谢浚一望过去,只见他因大病清减不少,颈上潮红,显然余热未退,鬓上微微汗湿,如浓云一般。

&ep;&ep;他本也是森寒如铁的棘枝,针芒外露,冷冽非常,如今迫近细看,双腮雪白,乌发垂落,面容昳丽异常,竟也像是在无人觉察时开出棘花来。

&ep;&ep;谢浚心中微微一痒,似乎冒了丛邪火出来。

&ep;&ep;他眼神里带了点钩子,纠缠在对方鬓角眉梢,唇角含笑,偏只解雪时浑然不觉。

&ep;&ep;——当真是,多情总被无情恼。

&ep;&ep;第6章

&ep;&ep;解雪时蒙友人赠了一枝棘花,便信手斜插在了鞘中。

&ep;&ep;他素来沉冷,眉目之间积威犹甚,鲜有人敢同他对视,如今身披氅衣,乌发散落,银鞘荆花,温文之气顿增,依稀还是当年文采蕴藉的状元郎。

&ep;&ep;从大理寺出来,一路上颇多书堂,不少落第举子盘缠耗尽,便在书塾里谋个教书先生的营生,留待今年春闱。

&ep;&ep;其中有个同他相熟的举子,姓黄,字春歇,为人恃才傲物,秉性急躁,屡遭诎黜,这阵子便盘桓在惠贞书院里,为童子开蒙。

&ep;&ep;解雪时路过的时候,便隔墙听闻童子诵书声,初时从容不迫,琅琅可爱,后渐捉襟见肘,讷讷不成言。

&ep;&ep;他瞑目一听,将将背到《告子》篇。

&ep;&ep;“入则无法家……法家……佛士,出则,则……”

&ep;&ep;黄春歇疾声道:“佛士?什么佛士,我是这么教你的么?”

&ep;&ep;童子战战兢兢,道:“先生,先生是这么教的!”

&ep;&ep;黄春歇大怒:“小儿无知!我何曾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