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赵株不耐道:“太傅都不在,你们拖我问个什么?一个个红眉毛绿眼睛的,非要朕挤出几个闷屁来,等他病愈了,你们问他不就成了。”

&ep;&ep;他说得粗鄙无理,实在是一等一的窝囊天子,几个老臣一时哑口无言,脖子根涨得通红。

&ep;&ep;“退朝。”赵株又道。

&ep;&ep;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ep;&ep;小皇帝是个滑不溜手的软柿子,又不能使劲捏,沈梁甫趁着下朝,用手抵着口,飞快地将那团鹿肉糜吐进了盂里。

&ep;&ep;他身为御史,从来以又臭又硬著称,不畏以卵击石,被小皇帝耍弄了这么一遭,满腹愤懑地在殿外转圈,每见一个同僚就去扯着袖子,连声长叹。

&ep;&ep;“解雪时实在无人臣礼,陛下偏偏回护他,着实有失公允!”

&ep;&ep;“唉,沈大人,慎言慎言,解相毕竟是天子恩师。”

&ep;&ep;“他明明是包藏祸心,将天子教成了什么模样!”

&ep;&ep;“沈大人,赶紧回府吧,天色阴晦,待会儿恐怕又有大雪。”

&ep;&ep;他又被搪塞了几次,那些老臣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些青年官员,聚在一处,商议着去探视太傅。

&ep;&ep;他远远一看,就知这些人大多蒙其荫蔽,勾结甚笃。他平素最看不惯这些结党营私的勾当,因此冷哼一声,转身避开,琢磨着找下一块石头去碰上一碰。

&ep;&ep;迎面来了个穿朱红色官服的青年,长身玉立,举步间别有一股风流仪态。

&ep;&ep;乍一看是良材美玉,细思量又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

&ep;&ep;大理寺卿,谢浚,谢映泉。

&ep;&ep;谢浚笑吟吟地,援着他的衣袖,先探问近来是否康健,幼子学业,长子官途,一一问过,紧接着夸赞了一番他矍铄体貌,刚健气度,夸得他心头松快,满肚子牢骚泄了大半。

&ep;&ep;这笑面虎惯会使软功夫,身上还萦绕着一股子血腥气,沈梁甫一嗅之下,登时警觉起来。

&ep;&ep;谢浚执掌刑狱多年,阴絷酷烈,又和解雪时勾结颇深,凡是解雪时要除的异己,落在他手底下,都撑不过一合之数,纵是侥幸留了条全尸,也是刚骨寸断,碧血沥干,不知道消受了多少苦楚。

&ep;&ep;他就是解雪时门下一条走狗。

&ep;&ep;双手血污,恶贯满盈。

&ep;&ep;沈梁甫不知弹劾了他多少次,他自岿然不动。

&ep;&ep;“这厮身上一股豺狼味。”沈梁甫不止一次同长子说过。

&ep;&ep;这次的莲目使臣,就是落到了他手里,严刑逼供,这才十不存一。

&ep;&ep;沈梁甫冷笑道:“谢大人昼夜操劳,亲自提审罪囚,不知审出个主谋没有?”

&ep;&ep;谢浚道:“确有可疑之处。当日和莲目使臣同行进京的,还有一支商队。据说是路遇风雪,佛像重逾千斤,马匹累病殆尽,因此向这支商队借马,同行赴京。”

&ep;&ep;“哦?那这支商队呢?”

&ep;&ep;“失踪了。”

&ep;&ep;第4章

&ep;&ep;谢浚这些日子,昼夜不眠,专审这件案子。

&ep;&ep;大襄佛风颇重,先帝痴信佛法,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而家家礼佛,户户诵经,但凡有不决之事,必请高僧定夺。

&ep;&ep;佛像现出忿怒身,直斥解雪时一事,天子虽严令封口,但收效甚微,早已泄入市井之中。

&ep;&ep;茶余饭后,正是这些宫闱阴私滋长的时候。

&ep;&ep;解雪时这样的权臣,本就颇遭猜忌,一时间流言四起。

&ep;&ep;——听说那尊菩萨开脸肖似孝懿文皇后!先父为官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帝后巡视,菩萨颊边一颗小痣,简直一般无二。那解雪时一见之下,脸色就变了。

&ep;&ep;——嘶,他胆敢对菩萨无礼?

&ep;&ep;——何止哩,他还敢剑斩菩萨,菩萨这才现出忿怒身,直斥他鸩杀幼主,你说,那位是不是死得蹊跷?

&ep;&ep;——莫……莫不是孝懿文皇后显灵了?

&ep;&ep;——豺狼当道,国运有亏啊!

&ep;&ep;谢浚下了朝,不过吃杯早茶的功夫,就已经被灌了满耳朵风言风语。

&ep;&ep;他同解雪时素性亲厚,听了这些话却也不动怒,只上了官轿,吩咐前去大理寺。

&ep;&ep;是日小雪,大理寺狱外几丛棘树,枝干如铁,霜斑如银。

&ep;&ep;这棘树生得顽劣,偏偏是太祖皇帝遣人所植,以示法度严明,几位大人从署中入狱提审囚犯,总不免被棘刺所扰,蜇得两股生疼。

&ep;&ep;“如芒在背,佩弦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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