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今天春天来得尤其晚,元宵节都过了,京里各处仍是光秃秃的一片,偶尔才能见到一星嫩黄色的迎春花苞。小厮把茶壶放下就默默退了出去,满桌菜馔上时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主座连筷子都没动一动。

&ep;&ep;“他找上江维了?”

&ep;&ep;客座的人倒吃得欢:“江老板也不愿意为了朝廷跟青帮交恶吧,怎么说都是一边道上混的。”

&ep;&ep;官是官,商是商,平时大家咬得再厉害也是自家兄弟打架,若为了做锦衣卫的走狗开罪同行,以后就里外不是人了,商会里再没有他的位置。

&ep;&ep;主座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当下轻咳两声,笑叹道:“这是揽了个苦差啊。”

&ep;&ep;徐同光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一坐二十五年,深得万岁信重,尤其是近几年,那脾气臭到天边去了。他的儿子跟他一般德行,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儿,想在徐千户跟前玩儿花胡哨,一不留神只怕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ep;&ep;客座的汉子年约四十,长了一张平平无奇、毫无特点的脸,如果不是衣领处的那一抹白,丢去外面大街上就找不见了。他吃饱一擦嘴,靠在座椅上冷笑一声:“要我说,青帮的胆子也忒大了,只要能赚钱,杀头的生意都照接不误,怨得谁呢?”

&ep;&ep;如今可不是当年打仗的时候了,外有劲敌内有贼匪,皇上腾不出手管束,自从京津铁道、京冀铁道陆续通车,到去年的南北大铁道、还在修建中的川汉大铁道,就知这上头朝廷管得是越来越严的。他们倒好,不论是造船厂的铁还是紫禁城里流出来的金银宝贝,拿来就敢销赃分卖,自己屁股不干净,就别怪人家如蝇逐臭般追在后面紧咬不放。他想着想着好笑起来:“这事要是在过年时掀出来,皇上和大公主的脸上才叫好看。”

&ep;&ep;这话不说还好,一提主座的脸色就沉下去了,抢在锦衣卫前头把那开当铺的夫妇俩杀了,为的就是把皇上的注意力引过来,只要顺着这条线往下查,很容易就能查出朱澜干的那些勾当,到时找准时机,把徐客洲也结果了,伪造成小世子畏罪之下杀人灭口的样子,其轰动程度、影响之深绝不会逊于当年的驸马案。

&ep;&ep;徐指挥使子嗣不丰,统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出了事能不跟真定拼命?真定又是个最护短的人,两边直接就是死仇。

&ep;&ep;只是,一没料到江维胆小如鼠,二没想到荣王家的丫头突然来了那么一下,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ep;&ep;一阵微风吹过,主座之人又是好一阵咳嗽:“白鱼还在北京?”

&ep;&ep;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连他也没有亲见过,问就是江湖人不懂规矩,恐怕冲撞了尊驾。

&ep;&ep;“他师父在京城养病,一时半会儿走不脱,有活儿直接吩咐就是。”

&ep;&ep;反正这人没失过手,他也就懒得计较这点礼仪上的缺失:“徐客洲暂时动不了了,”江维这人滑不留手,说不准已经被徐同光察觉出了什么端倪,此时再动他儿子就太显眼了,“他麾下那个叫杨小岳的,当是此案的直接负责人?”

&ep;&ep;白衣教左护法抿了口水酒:“是不是,什么紧要?”

&ep;&ep;反正都是徐千户手底下的人,北镇抚司的锦衣卫,不论死的是谁都够他们喝一壶。

&ep;&ep;“江维手里……”

&ep;&ep;“千真万确是小世子的朱鹮佩,上头还带着内造的标志。”

&ep;&ep;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这样板上钉钉的物证,不知大娘娘见了会作何表情呢?

&ep;&ep;闻笙馆里,李持盈正被一群针线娘子围着量身。她四月出孝,又赶上五月朱颜做生日,虽然不是整生日,也邀请了不少官僚家的太太小姐,好借这个由头让她在京城女眷圈亮相出道。因此今年的春装格外重要,怕长高了不好办,一应尺寸都要放宽几分,绣花、绣样更是仔细,唯恐落了下乘。

&ep;&ep;“上衣就这样,这里不必掐褶,裙子你们看着裁……”好容易休沐一天,还要大清早的被人从床上扯起来,摆弄了整整一上午了,也该结束了吧?大姑娘又累又饿,站在那里话也懒怠说,竹枝见状,只得将早早准备好的赏人的荷包拿出来:“香囊之类的小物件现做也来得及,今天就到这里吧。”

&ep;&ep;倒不是不喜欢打扮,女孩子谁不喜欢漂亮衣服呢?再说她现在有钱,一般二般的好料子只有买不过来的,没有弄不上手的,就是这会儿做衣裳真的既费时间又费精力,什么布、做什么、怎么裁,要不要圈个金镶个边绣个花,再有今年京里流行什么样式,一项项讨论下来,再高的兴致也磨没了。

&ep;&ep;天气渐渐回暖,她的胃口也越来越好,梅枝一早便打发人出去提膳,这厢打赏完毕,热腾腾的饭桌正好呈上。

&ep;&ep;李持盈发现虽然大家仍守着儒家礼法那一套,真正执行起来却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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