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活活烧死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元源低下头,抬手抹去唇边的血,“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火,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火呢?整个城都烧起来了,火光漫天,赤红赤红的云彩,那么红,为什么这么红呢?天像是在潺潺流血,残忍到极致。我听到满天满地的哀嚎,有妇人,有小孩,还有他自己的亲人,他怎么就看得下去呢?”

&ep;&ep;杜平一动不动。

&ep;&ep;“他跟我说,这是为了天下,只有这样可以防止疫病外传,我们虽死犹生。”元源说,“他抱着我,说会陪我一起死,可是我不懂,我怕死,我想逃,是母亲救了我,她拿花瓶砸死了父亲,然后和父亲一起焚死于家中。”

&ep;&ep;他抬头说:“留我一个人,躲起来。”

&ep;&ep;杜平怔怔看着他,生平听过逸闻轶事无数,有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有六月飞雪的冤屈血案,有民不聊生的贫穷哀戚。可是,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

&ep;&ep;悲惨不足以形容,蒙昧也不甚恰当。

&ep;&ep;她只知道,如果是她,不会这样做,无论如何也不会。

&ep;&ep;元源轻轻一笑,眼眶红了,伸出手指到她眼角边,接住泪水,温声问:“怎么哭了?”

&ep;&ep;杜平抽噎着反问:“你怎么不哭?”

&ep;&ep;“我当然难过,可是父亲说过,虽死犹荣,我们至少做了对的事情,我们对得起天下,楚州人对得起天下!”元源笑,笑得像哭一样,“这么骄傲的事情怎么能哭呢?”

&ep;&ep;什么话?!

&ep;&ep;杜平拍床而起,怒喝:“你是不是傻?!”

&ep;&ep;元源连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引来了巡逻人,看着这位小师弟哭红一双眼,怒瞪他,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手上,他看着她,笑了。

&ep;&ep;“笑什么笑?”杜平拉下他的手。

&ep;&ep;“第一次看到有人哭起来都这么有气势。”

&ep;&ep;杜平语噎,胸口起伏不定,气都快气死了:“这么骄傲,你怎么不自尽呢?逃出来干什么?”

&ep;&ep;“我不是逃出来的,是平阳公主派人赶来了,江南省那边的。”元源说,“大火烧了三天,城门开了,公主的卫队进来了,把活着的人都救出去。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安抚,我终于知道,原来瘟疫是可以治好的。”

&ep;&ep;透明的泪水淌下面颊,一滴一滴,湿润了脸庞,他的鼻涕也流了出来,和泪水糊在一起。

&ep;&ep;在寺中被欺辱时他还有斗志,讲起身世时也能保持理智,唯有此刻,他泣不成声,将面孔深深埋入双手,颤抖地问:“可以治好的,是可以治好的,为什么还要死这么多人?”

&ep;&ep;他抬起头,看着她,却是问自己,问去世的父亲:“为什么要放火?为什么不给大家治病?为什么?为什么?”

&ep;&ep;杜平跟着哭,抱住他,给他所有能给的温暖:“因为这个世上坏蛋太多了。”

&ep;&ep;元源哭着问:“谁是坏蛋呢?”他父亲是吗?封锁通道的是吗?

&ep;&ep;杜平哭:“坏蛋做坏事拿好处,然后无辜的人承受恶果。”她擦擦自己的眼泪,又抬手去擦他的眼泪,“但是,还有我们呢,我们会长大,变得越来越厉害,不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这就是最大的善果了。”

&ep;&ep;元源泪眼婆娑:“我们还没长大吗?”

&ep;&ep;杜平抽噎着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忽听到窗外传来抽泣声,立刻飞扑至窗,打开窗户看到元青蹲在地上,两只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样红。

&ep;&ep;杜平红着眼睛,看他。

&ep;&ep;元青红着眼睛,还蹲在地上,回视她。

&ep;&ep;相视片刻,元青先动了,敏捷地跳入窗内,拘谨地看来看去,内疚道:“对不起,我偷听了。”

&ep;&ep;如此悲痛之下,看到这两双红眼睛,元源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师弟,你被跟踪了。”

&ep;&ep;“我……我……”元青想不出借口,老实说,“我担心她。”

&ep;&ep;杜平擦擦眼睛,擦擦鼻子,突然下定了决心。她走到桌旁,倒了一碗水,双手握着碗边,微抬致意,尔后一饮而尽,再倒一碗,再次一饮而尽。

&ep;&ep;元青和元源看呆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眼睁睁看着她倒第三碗水,捏着鼻子又喝尽。

&ep;&ep;元青呆呆问:“你在干什么?口渴吗?”

&ep;&ep;不少水都顺着喉咙流入衣衫,杜平却顾不了这么多,粗鲁地擦擦嘴巴,双目炯炯,反手将碗扣到在桌,豪气凌天,叉腰道:“以水代酒,以此立誓。”她吸了吸鼻子,“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看对元源,一字一顿,“我帮你报仇。”

&ep;&ep;什么大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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