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女人闭眼缩在那,面颊上湿漉漉淌着微光。双手紧紧攥着,口中尚在呓语。

&ep;&ep;……原来是梦哭。

&ep;&ep;他松口气,又觉得无语。

&ep;&ep;费了老大力气爬下床,痛得死去活来,就为跑这看她梦哭。

&ep;&ep;背上还一跳一跳地疼。

&ep;&ep;他站了片刻,隐约分辨出她一直念着两个字:整齐。

&ep;&ep;还是蒸汽?

&ep;&ep;又或许是争气。

&ep;&ep;薛定瞥她一眼,转身欲走。

&ep;&ep;茶几上祝清晨的手机却忽然发起光來,黑暗里屏幕亮得刺眼。

&ep;&ep;他一顿,看清了上面的字。

&ep;&ep;苏政钦。

&ep;&ep;一瞬间了悟。

&ep;&ep;所以不是整齐,也不是蒸汽,更不是争气。她在梦里哭着叫出的,是一个叫苏政钦的名字。

&ep;&ep;屏幕亮了一会儿,来电终止,屋子里再度暗了下去。

&ep;&ep;他准备离开,那人又打电话来了。

&ep;&ep;是有急事?

&ep;&ep;他迟疑片刻,从茶几上拿过手机,却忽然发现在那名字之后有个数字,37。

&ep;&ep;整整三十七通未接。

&ep;&ep;薛定看了眼还在小声呜咽的女人,把手机放了回去。

&ep;&ep;分手了吧?

&ep;&ep;分个手居然还跑出国了。

&ep;&ep;一个睡着都在哭喊对方的名字,一个大半夜觉也不睡光顾着打一通不会被接通的电话。

&ep;&ep;真够作的。

&ep;&ep;他借着手机的光又看了祝清晨一眼。

&ep;&ep;白日里强硬又冷静的女人哭得满面泪光,完全没了坚强的表象,缩成一团像只流浪猫。

&ep;&ep;临走前,他忍痛弯腰,从地上拾捡起不知何时滑落的薄毯,替她搭好。

&ep;&ep;无声地叹口气,扶着背慢慢往回走。

&ep;&ep;然而薄薄的木门不顶事,后半夜她的哭声还持续了好一会儿,清晰传进卧室。

&ep;&ep;薛定躺在床上睡不着,耳边尽是她小猫似的叫声。

&ep;&ep;抬手扶额,一下一下揉着太阳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做了什么孽……

&ep;&ep;*

&ep;&ep;因为没睡好,翌日,薛定睡过了头。

&ep;&ep;转醒时,窗帘缝隙里已然透进以色列热烈的日光。

&ep;&ep;客厅里有人在说话。

&ep;&ep;他望着天花板,心想,难道那女人还在说梦话不成?

&ep;&ep;祝清晨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眉头蹙得紧紧的。

&ep;&ep;“知道了知道了,再过几天就回来。”

&ep;&ep;几秒钟后,嗓门儿又大了些。

&ep;&ep;“说了几百遍了,这边比你想象的安全太多,毕竟我们自己国家也就发展中国家,人这已经是发达国家了。你这——”

&ep;&ep;“没法跟你沟通了。总之我拍完照就回来,除非立马收到你和我爸的离婚协议书,要不我说什么都不会提前回来。”

&ep;&ep;她干脆利落挂了电话。

&ep;&ep;和姜瑜同志,二十五年来,就没有过沟通顺畅的时候。

&ep;&ep;一提到父母,祝清晨就烦。

&ep;&ep;因为祝山海和姜瑜自打结婚起,就没有过半天幸福日子。自然的,她这个当女儿的也不可能有过什么快乐童年。

&ep;&ep;姜瑜出生于中等小康家庭,祝山海的父母却都是农民,当初两人谈恋爱就遭到姜瑜家人坚决反对。除了祝山海的家境问题外,更主要的是他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病得不算严重,但光心脏病三个字就足够骇人听闻。

&ep;&ep;偏偏祝山海出了个馊主意,说是生米煮成熟饭,两家人不同意也得同意。

&ep;&ep;哪里知道这饭煮过了头,姜瑜怀孕了。

&ep;&ep;事情如他们所计划那样,两家人迫不得已操办起婚事来。可祝家人穷,拿不出像样的彩礼给姜家,干脆拿姜瑜的肚子说事。

&ep;&ep;“你家女儿怀了我们祝家的种,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才同意这桩婚事。我们是受害者,你还有脸让我们给彩礼?我儿子娶了你女儿,还不算给你们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