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早晨的朝阳也在此时冲破了云霞,露出了一张红彤彤的脸。整个大地开始回暖。

&ep;&ep;薛景泓是被身体旁的热度熏醒的。他朦胧地睁开眼,余光便瞥到身侧艳红的火光,再一转过视线,竟看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穆崇玉。

&ep;&ep;穆崇玉仅着一件白色里衣,就坐在他的身旁。他的手撑在腮侧,似在闭目休息。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有橘红色的晨光洒过来,柔柔地抚过穆崇玉的侧脸。

&ep;&ep;薛景泓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盖着厚厚的几层衣袍。他们明明是从水中上岸,可这衣袍却干燥温暖,热意融融。很舒适。

&ep;&ep;薛景泓不禁心中一暖。恰在这时,穆崇玉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期然睁开了双眸,急切地望过来。

&ep;&ep;那里面竟有一瞬的惊喜闪过。紧接着,薛景泓便听到了仿佛久违的,穆崇玉那般清澈温润的嗓音:“陛下,你醒了?”

&ep;&ep;“可有不适?”薛景泓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他盖在衣袍下的左手。

&ep;&ep;柔软微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紧接着是指腹,再然后是整个掌心。薛景泓只觉得仿佛陷入到一团流云之中,又仿佛被最轻柔的棉花包裹,让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动不敢动,生怕这流云飞走。

&ep;&ep;可惜只过了片刻,穆崇玉就抽出了手。薛景泓一下从云端摔到了地上。

&ep;&ep;“体温正常了许多。”穆崇玉像是放松了下来,轻叹道。随即,他唇角边展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ep;&ep;薛景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眼神里有迷恋,怀念,更有些微的不可置信。

&ep;&ep;直到穆崇玉似乎问了他什么,一连好几遍,薛景泓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却是问而不答,反倒也忍不住地扬起了嘴角:“崇玉,你救了我。”

&ep;&ep;“你不忍心不管我,对么?”薛景泓轻轻地道,期待地看过去。

&ep;&ep;他在水中拼尽全力地托了一把穆崇玉之后,就再没多余的力气。本以为这条命便自此葬送在这滔滔河水之中了,可若能让穆崇玉活着,他也无憾。

&ep;&ep;上一世他害得崇玉几经飘零,凄苦离去,这一世他心甘情愿将命还给他。

&ep;&ep;却没想到,他竟还活着,而且是崇玉救了他。

&ep;&ep;穆崇玉微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道:“是陛下福泽深厚,有上天庇佑。我并没有做什么。”说完他又转过来,正色道:“反倒是陛下,多次对崇玉舍身相救,此等恩情义气,倒叫崇玉无以为报。”

&ep;&ep;薛景泓连忙想说,自己并不要半点回报,可穆崇玉已经站起身来,竟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虽然郑重,却也疏离。

&ep;&ep;薛景泓沉默下来,半晌才低声道:“崇玉,你信了我么?当年之事,确非我本意,我也并不想看到百姓生灵涂炭的景象。无论是北渝还是南燕,都……”

&ep;&ep;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到穆崇玉缓缓摇了摇头。

&ep;&ep;对于穆崇玉来说,现在再来辩白这个,根本毫无意义。他出言打断了他:“陛下,我们已在此处逗留过久,若再待下去,恐怕不好。不知陛下身体如何?能站得起来吗?陛下的伤也须找大夫及时看诊才是。”

&ep;&ep;说着,穆崇玉弯下身来,伸出了一只手,放在了薛景泓的眼前。

&ep;&ep;薛景泓的目光不由得被牵引。他在心内轻叹了口气,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ep;&ep;崇玉不愿提起,他能理解,却不免有些失落。心底那深切的懊悔也不由得更深重了几分。

&ep;&ep;他伸出左手握住了穆崇玉的手,右肘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腰腹和右手的伤痛登时被唤醒一般,钻心的疼,叫他冷汗一冒,差点摔了回去。

&ep;&ep;穆崇玉却及时地靠过来,一把扶住了薛景泓的肩膀。

&ep;&ep;“多谢。”薛景泓喘着气道。呼吸间却闻到了近在咫尺的穆崇玉的气息。没了层层衣袍的包裹,薛景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穆崇玉身上传来的温度。

&ep;&ep;那温度并不十分炙热,甚至还隔了一层里衣,可是却烫得薛景泓气息都有些紊乱。他慌乱地移开了目光,忍住不去看自己身侧穆崇玉纤白的脖颈。

&ep;&ep;然而下一刻,穆崇玉便弯下了腰去。原来他是去捡滑落在地的衣袍。

&ep;&ep;他随便把那有些褴褛的外袍裹在身上,又替薛景泓披上外袍,然后灭了那堆炉火,才扶着他艰难向前走去。

&ep;&ep;薛景泓这才注意到穆崇玉的外袍不知怎地,变得破破烂烂的,布絮从里面抽出,一缕一缕的。平日总是一丝不乱的发髻也散开了,如墨乌发披在背上,更有几绺碎发搭在额前,被风吹拂着,飘到那白皙的耳廓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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