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下月二十,便是张先生的祭日,奴家出不得宫,只好在宫里祭奠先生。”

&ep;&ep;朱翊钧大步走过,一脚踢翻箩筐,框中的白花散落四周,让他觉得刺眼,又在脚边的白花上狠狠踩了几脚。“他不是朕的先生!”

&ep;&ep;郑梦境抬起眼,看了怒气冲冲的朱翊钧一眼,起身将箩筐重新放好。

&ep;&ep;朱翊钧咬着牙,一字一顿,“朕说,不许你再做了!”

&ep;&ep;箩筐被彻底踩坏了。

&ep;&ep;殿中静默了许久,除了朱翊钧的粗喘,滴漏的声音,就连风吹动竹叶,虫鸣鸟叫声也没有。

&ep;&ep;“《帝鉴图说》已是刊印,在各地售卖。陛下何必这般自欺欺人呢。”郑梦境淡淡地道,“陛下究竟要一叶障目到何时?张先生就这般罪大恶极?不过是听凭了小人的几句怂恿,陛下堂堂天子,就愿授人以权柄,做他人手上的棋子吗?”

&ep;&ep;朱翊钧的双手不住地发颤,他的心里大喊着,你懂什么!

&ep;&ep;张居正死后的这两年里,是朱翊钧觉得最爽快的时候,没有人再会对着他指手画脚,大呼小叫。曾经压在肩上的那座大山陡然消失无踪,而他轻松之后再转过头去,却发现原先以为的那座巍巍高山,本不过是满目苍痍的无名土坡。心中的崇敬感登时倾塌。

&ep;&ep;朱翊钧要的,是抹杀掉自己的过去。

&ep;&ep;郑梦境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朱翊钧,不加丝毫的逃避。“王氏说张家贪墨前辽王府的宅地钱财,可陛下可知,前辽王府于江陵何处?而张宅又在江陵何处?”

&ep;&ep;这话把朱翊钧给问住了,他的确从未叫人去拿江陵的舆图仔细查证过。但这样一问,更是火上浇油,令他恼羞成怒。“此乃国事!德妃你逾越了。”

&ep;&ep;郑梦境不怕死地继续反驳,“丘橓、张诚查获张家万两家财,陛下可知他二人又有多少家财?”

&ep;&ep;朱翊钧高高举起手,但看着郑梦境的脸,怎么也打不下去。

&ep;&ep;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宫人们全都躲在外头,谁都不敢说话。远远的,传来朱轩姝的哭声。

&ep;&ep;朱翊钧冷着脸,将手放下,背过身去,“德妃干政,废去妃位,迁居冷宫。”

&ep;&ep;“陛下!”郑梦境从地上站起来,“‘先生功大,无以为报,唯看顾子孙’此话难道不是陛下说的吗?!而今陛下就是这般看顾先生的子孙吗?!”

&ep;&ep;朱翊钧额际青筋直跳,“都反了不成?来人!把德妃带下去!”

&ep;&ep;郑梦境从怀里抽出父亲寄来的家书,放在桌子上。她走到朱翊钧的面前,下巴高高扬起,“陛下毋须唤人,奴家有脚,自会去冷宫。愿奴家能赶在张家子孙前先见着张先生。”语毕,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朝殿门走去。

&ep;&ep;朱翊钧伸出手去想拦,最后还是握成了拳,背在身后,转过身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去看郑梦境离开的背影。

&ep;&ep;“陛下!陛下!”张宏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ep;&ep;朱翊钧看着面色红润的张宏,奇道:“张大伴不是……?”他边说着,边拿眼去看脚步不停快要走出宫门的郑梦境。

&ep;&ep;张宏会意地扭头喊道:“娘娘且慢!”

&ep;&ep;郑梦境在宫门站定,一身素缟的她立在皎月之下,如梦似幻,叫朱翊钧看得极不真切。

&ep;&ep;张宏见郑梦境停下步子,赶忙将急报送上,“陛下,江陵急报。张敬修……自缢身亡。”又拿出《绝命书》,“此为张敬修所留的《绝命书》。”

&ep;&ep;朱翊钧在急报与《绝命书》之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伸向了那封血迹斑斑的《绝命书》。展开一看,他愣在原地。

&ep;&ep;不,不是的。这不是自己要的!

&ep;&ep;他从未想过要张家那个人的命,他只是……他只是……

&ep;&ep;“丘橓、张诚二人又有多少家财?”郑梦境说过的话再一次回响在朱翊钧的脑海中。

&ep;&ep;朱翊钧将《绝命书》收好,交到张宏的手中,轻轻地道:“让丘橓和张诚回京吧。”

&ep;&ep;张宏问:“那张家?”

&ep;&ep;“放了。”朱翊钧略有犹疑,而后道,“明日朝会,朕再与诸卿商议。”

&ep;&ep;郑梦境看着朱翊钧越走越近,把头撇向一边。“陛下还有何吩咐,奴家还得去冷宫呢。”

&ep;&ep;朱翊钧拉过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心里有些泛疼,忍不住收在掌心里给她暖暖。他低声道:“还跟朕怄气呢?夜里冷,随朕进里头去。”不曾想,却没拉动郑梦境。

&ep;&ep;郑梦境的眼睛在月光的洗礼下分外明亮,“金口一开,哪有转寰之地。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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