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悼不是死了吗!”听得黄琬渐渐拉长变弱的话,孙维不禁一嗓子喊了出来。方悼被钱氏逼死在朝堂上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眼下黄琬为什么又要做这样的猜测?他是在吓唬自己?还是真的发生了些难以理解的事情?

黄琬见到孙维居然在自己这样一个小伎俩下就显出了慌乱,心里明白今日的铺垫已经足够。这个胖子已然成了惊弓肥鸟,接下来传递给他的信息即便再难以置信,也会在他的心里留下印记,足以影响他的判断了。于是黄琬清了清嗓子,把这信件朝孙维递了递说道:“喏,我认得方悼的笔迹,这封信写得虽说有八九分像,但没有落款还是不好判断的。”

孙维没有伸手,只是勉强地把眼神抛过去在上面扫了一眼就点点头道:“老大人明鉴,这极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做的,目的就是想借个死人的势头,来乱我王师军心。”

曹承先听孙维说得大义凛然,立刻反驳道:“虎贲将士忠诚坦荡,乱无可乱。即便这信不是方御史在天之灵传来,也定然是打算替他抱不平的,觉得起码要拿你孙大人一条命才能抵账。”

孙维这回说不出话来了,他想到方才那信中对自己的几样控诉,只有沉默以对。这倒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生出许多悔恨,而是在反思自己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为钱太后做了如此多如此大的贡献,到底是会得到封候拜将的赏赐,还是最终逃不了被杀人灭口的下场?

“不说这个了,孙大人,我破个例给你看样东西吧。”曹承先的语气缓和下来,从座椅旁另外一张低案上拿来两份公文,一份是兵部的封子,另一份看样子像是私人信件,应当是附在第一份后面的补充。

“……因近日京中多变,奉上谕调襄武军返,协锦麟军固防京畿,虎贲粮饷补给诸事转由朔阳代供。另,责成朔州诸将,应整饬军备,及早对敌展开高压攻势,以免因故太子之事致士气之此消彼长,绝不可避战自保,损我大唐军威国威。若有闪失,则不论兵校将帅,必有重责!”曹承先清清楚楚地读完了兵部行文,抬眼看向孙维道:“刺史大人,这封信并非我故意截留,而是邓侍郎特叫信使直送军营,嘱咐我先看了再给城里送去的。”接着又拿起另一封私信,瞧了一眼继续念道:“承先贤弟,近日京中大事频发,赵老尚书暴死家中,封尚书亦被密探围逼入江,不知下落。此等公开清洗,已不避人耳目。襄武之事兄虽上书辩驳,但如石沉大海,已成定局。望贤弟可安抚诸营将士,暂寄篱下,与朔阳和平共处,莫要再生事端。况西北阵前久无捷报,朝中已有诸多猜测,或言拥兵自重,或称骑墙观望,暗中与敌绥靖。再加上伍里安近日又在城东大营里生出兵乱,死伤颇多。据初步调查,伍或是混在西北军运尸车队中回来的,因此那队兵也都被钱无咎捉去审问,想必已是有死无生。据以上,愚兄猜测大内已对朔阳生疑,才下督催速战之令。调还襄武军亦是担忧你等合兵一处,壮大实力。另:朔州刺史孙维心机深沉,以庞、宗、钱诸人之能,亦对其防备甚重,疑其首鼠两端。望贤弟暂时隐忍,凡事周知慎行。兄顿首。”

曹承先读完了信,将那第二份重新叠好,夹在了兵部公文里,然后朝孙维叫了一声:“嘿!接着!”就横着抛了过去。孙维冷不丁没有反应过来,正被砸在面门,登时也“哎呀”一声叫出来,但他此时也没心思与计较这些,只是羞恼地瞪了曹承先一眼,就急忙把那两份文书理好,仔仔细细地瞧了起来。

一共不过百余字,可孙维却结结实实地看了三四遍。作为久镇一方的大员,朝中各部主事官员的笔迹他当然都认得。不过有了前面那封疑似方悼的恐吓信在先,即便这是打着兵部旗号的公文,也需要看个仔细。他的目光最后在调令下面那方兵部落印上端详了一阵,又举起来侧着光看,终于不再怀疑,赌气似的把书信往桌上一丢,眉头深深地皱着,恨恨地盯住了脚前的某处地面。

曹承先已经没有了戏码,此时轮到黄琬开腔了,他慢慢地来到孙维旁侧,又扶着桌角躬下身来,把一只手敷在孙维那又被汗水浸透的后背上,画面像极了一只干瘦的老狐狸在哄骗一只肥大虫。

“不瞒你说,曹将军给我看这封信时,我那副样子比你还不如十倍,当时就着了风,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才起来炕,要不是今天要宴请你,我恐怕还打不起多少精神。”黄琬慢声慢语地,声音充满了疲惫和衰弱。配合他那蜡黄的脸,似乎病体真的又一下子发作起来了。但孙维的表情仍是硬着,连眼珠也不往他这边动一下,似乎也陷入了旁人打扰不动的深思中去了。可黄琬自然不会在意,继续说道:“既然京里已经捅破了天,眼下许多事也都可以明说了。我和那班老弟兄之所以舍了命陪太子北伐,原本就是想要离开天玄城这个是非之地,远离太后和钱无咎的刀口以求生机。何况京里到底还有着许多忠于太子的重臣压着阵,可以与我们这边遥相照应。可以说是朝堂上有方悼等清流御史可打硬仗,背后有赵老尚书拿住舆论筋骨,再加上封厉翁婿掌着兵部要事,以这三方的声望与威权,即便是太后再想发难,恐怕也能支持个一时半刻。更何况以这虎贲之勇,再加上几万襄武军随着,即便是你孙大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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