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五月十五日了,唐宫的那场灾难,仅仅作为秘密存在了十天,就传遍了天下。从西到东,从南到北,天底下凡是有人的地方,空气都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两千名身披缟素的禁军,从秦都的东门开始,在大路两侧单膝下跪,一直排到十五里外的望云亭前。这亭子和秦都的历史一样古老,数百年来,已经见证了无数次的相逢与离别,但今天这样的场景可还是第一次。从巳时开始,这条往日车马不断的官道就被强行戒严了,后来有些眼尖的人躲在很远的地方偷摸瞧上了几眼,就看到连那几百岁的望云亭,也用白布缠上了柱子。

亭中有两个人,一站一坐,已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其中坐着的正是解甲多年的李四爷,而那个站着的,倒是当下秦国庙堂之上最红的人物,新任丞相吕道然。

“道然呐,我们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说话了。”李正罡道。从巳时三刻到已近午时,吕道然一直陪自己在这亭子里聊天。毕竟他已是个老人,对于回忆总是喜欢的,又因吕道然当年发迹于李家,也十分适合聊这个话题。

“四叔,都是道然的错,出来这些年未曾时常回去探望四叔。”因为没有旁人,吕道然此刻也像过去在李家做学臣时一样称呼李正罡,言语中毕恭毕敬。

“呵呵,李家门生如过江之鲫,你算是常来常往的了。况且如今看来,你的出息也算最大,与李家走动过密也容易遭人非议。”李正罡道。

“四叔,这可是您老说错了。天下谁人不知道我吕道然是李家书童出身!承蒙李家二十载收留与栽培,才有了今天道然这个丞相。是因沛文兄长受困唐国,才暂代几天,待兄长归来,道然怎敢忝居要职。”吕道然把姿态放得极低,专捡好听的说。

李正罡虽许久不问世事朝局,但并不代表不知道李家的院墙外面都发生些什么事情。近十年来,吕道然在朝廷里顺风顺水,一步不错地坐到了副相的位置。虽说这里面有一些李沛文和他岳丈的照顾,但更多还是因为他确实也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他在工部、吏部、户部任职时都做出不少成绩,也代表过秦国多次出使,确实是个公认的才。秦王曾与李沛文在私下里说过,论起聪明机变,吕道然更胜一筹,但终究还是出身低微,气度不堪。因此若是为相持政,还是得仁德宽厚的李沛文更适合。谁料这话原本说得私密,但不知如何却传到了吕道然耳朵里,从那以后,吕道然便不常来李家了。外人只道是为了避嫌,这其中内情,却只有李家少数几人知道。今日吕道然是被自己特地请到此处的,李正罡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的用意。方才听他说了些诸如李沛文平安归来之类的屁话,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种奇怪的直觉——在秦国朝堂上下,眼下最希望李沛文回不来的那个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吕大丞相了吧。

“……归来,沛文他会归来的。”李正罡望着大路尽头,喃喃说道。

用一个正三品的将军,率领近八百精锐骑兵押送几十辆马车,豪华是豪华了点,但也保证了货物的绝对安,毕竟这样的战力,就算在战时也足以抵抗住小规模敌军的偷袭了。

千霞关外那一战已经是三天前的事儿了,虽说李振武着急赶路,但马车的速度毕竟有限。因此即便有了精兵护送,他也一刻都没有放松过警惕,白天大批大批地派斥候,夜晚自己瞪着圆眼亲自守着马车,一路上终于是没再遇到什么阻碍。

但李振武不知道的是,其实第二天晚上江乙那一拨人又计划过一次偷袭,只不过探到运输队的人马已经接近千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至于那第三拨人,撇下了近半的人送死,剩下的人早撤的影子都没了。所以他这次难得的谨慎,其实倒是成了无用功。只是苦了这几天的日夜煎熬,即便是他这样的大高手,此时脸上也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多少有些萎靡。

“娃娃,醒醒,咱们快到了。”李振武骑在马上,朝着旁边车板上此时睡得昏天黑地的小孩说道。

“唔……怎么了。”孩子这几天也没休息好,总是得空就犯困,被李振武大嗓门这么一叫,虽然条件反射地坐了起来,但明显魂儿还有些发懵。

“报!吕相正在前方十里望云亭中迎接李将军。”一名斥候此时高喊着跑来报信。

“知道了。”

听到“吕相”二字,小孩明显清醒了不少,揉了揉眼睛看向李振武,发现此时他眉头微微皱着,也在看向自己,眼中疑惑丛生。

“哎呦,老叔威风得很啊,只是办趟差回来,就得叫个丞相来接。”眨巴眨巴眼睛,孩子又顽皮地开了腔。

“别他娘的和老子贫嘴,你给说说,他在那儿迎我是什么意思?”李振武明显没有心思和他打趣,眉头皱得更深了。

“您就放宽心吧,今天没人比他更适合在这接您了。”小孩撇撇嘴,仍是溜着边说道。

“哎我说小崽子,你这屁放一半藏一半的样子,倒是跟吕道然那个家伙差不多。”李振武见他不肯说,自己也再懒得问,然后就叫来了姜学,命他传报整队,叫大伙打起精神来,速赶完这最后十里路。安排好了队伍以后,自己带着敬之与小孩率先奔向了望云亭。

吕道然陪李正罡聊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