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轩中走动走动,却听得方氏房中的嬷嬷来传话。“夫人说,雪下得大,老爷身子又不便,今日夜里各自院子里各自守岁便罢了。”

&ep;&ep;嬷嬷从林姨娘那儿出来,便又去了箫音阁传同样的话。方家的事情一闹,慈音也越发懒得与方氏虚假问候。听得嬷嬷这般说,便让巧璧将屋中炭火再生暖了些,今日明煜与明远都入了宫替皇家除岁,夜里便该只有她一人守夜了。

&ep;&ep;慈音自去照看着哥哥早前送来的衣物,时新的料子刚做的,说是练武的时候抻坏了,托付与她来缝补缝补…

&ep;&ep;天色落幕的时候,雪又下得大了几分。方氏只带了一个丫鬟,亲自挑着灯笼,往静松院里去。

&ep;&ep;明炎的屋子里灯火昏黄。方氏只让丫鬟放了粥和药,便将人屏退了下去。她自己寻去了床榻边的梨花木的小香台旁,袖口里摸出一塔安息香,燃入了那青花瓷莲花纹的香炉里。

&ep;&ep;明炎听得动静,缓缓睁了眼,见得方氏在床边忙碌,沙哑道,“是夫人来了?”

&ep;&ep;“老爷…”方氏笑着坐来他床榻旁,端着那碗热粥来喂他。“您快先将晚膳用了吧。”

&ep;&ep;方氏边侍奉着,边叹气道,“煜儿和远儿如今都是皇家的人,明府里这些年,一到除夕便就冷清着。那皇家祭祀、除岁、请相国寺高僧来作法祈福,都得他们兄弟二人看着。今年又恰逢慈音和香琴那屋子里都病着,我便让她们各自歇着,且不必再走动了。”

&ep;&ep;明炎听着方氏说话,只微微颔首,知道是些家中清冷的小抱怨。吃过了粥,便又见方氏端了药来。味道似与平日里不同,他却也无心问起。

&ep;&ep;却听得方氏又问他道,“老爷可记得,有多久没唤过我‘淳儿’了?”

&ep;&ep;明炎心口顿了一顿,这才仔细望向方氏,虚弱唤了一声,“淳儿…”

&ep;&ep;方氏笑着,又送了一口汤药来。

&ep;&ep;明炎这才见得,方氏今日精心打扮过,眉画远黛,唇上点绛,发髻上的玉簪,也是二人新婚定情之物。他从十六岁起与高祖皇帝沙场征战,年近而立方才回朝。方氏嫁过来之时候,十七岁芳华正茂,他自也曾悉心疼爱,呵护有加。

&ep;&ep;只是因得那年元宵节,慈音走失,明煜拷打方氏房中嬷嬷说出线索,他方知原他的淳儿还有另一幅面孔。慈音那时仅四五岁的年纪,险些被人拐卖去了小巷花楼之中,被明煜救回之后,又因得受了惊吓,大病一场。

&ep;&ep;好在慈音病愈之后,便失了那回的记忆,并未记得什么明家人的不好。

&ep;&ep;方氏似也后悔,来他面前哭诉,她不过一时鬼迷了心窍,求他原谅。后又认了慈音做嫡女,在他面前发誓,日后定会好好对待慈音,弥补那日的过失。

&ep;&ep;然而夫妻两心本在一处,若这处生了变故,便再难如初。他尊敬她为他生养远儿,也挂心她的身体问候安好,可他却再没有唤过她“淳儿”,人前人后只剩下“夫人”二字。

&ep;&ep;方氏听得这声“淳儿”,笑了起来,“老爷这一声,我可担当不起了。”方氏又送了一口汤药过去,“我是记得的,老爷心中偏袒着煜儿。我自也不敢与老爷求什么。”

&ep;&ep;“煜儿,可多好的一人啊。年方十二,便得高祖皇帝赏识,入十三司为首,替当年太子办事。现如今,军功,家财,当今皇上也颇为宠着,样样儿的他都有。我那远儿,是远远比不上的。”

&ep;&ep;明炎听得这话,又见得方淳面上冰冷的笑意,方察觉出来几分不对,“你…”

&ep;&ep;“我自也是疼着煜儿的。”方氏说着,放下手中药碗去,又用手指头戳了戳自己心尖儿的位置,“这些年来,我都将他放在这儿的。”

&ep;&ep;眼前如疯如癫的方氏,已然不是明炎所认得的夫人了。他此下方才发觉,喝完那药,手脚开始发凉,身上也是一阵一阵地发寒,“你与我的药里放了什么…”

&ep;&ep;方氏啧啧摇头,“老爷不必知道这个。老爷只需好好上路,可别走得太急,在奈何桥边等一等,该就能见着您的煜儿了。”

&ep;&ep;方氏说到此处,哀叹了一声,方再道,“煜儿孝顺,自该得为您送送行,陪着您一道儿去那阴间路。这明府中的事情,您不必挂心,还有我,爵位也还有远儿来袭。香琴慈音,我也自会为她们寻一门好人家,每年鬼节之时,老爷若要回来寻我,我便敞开着门窗来等您,与您说说我们的好…”

&ep;&ep;“煜…煜儿,你们动不了他。”明炎胸内气息汹涌,一口淤血喷涌而出。

&ep;&ep;方氏冷笑了声,“我倒是记得的,当年瓦剌兵临城下,他一双快刃斩了瓦剌太师首级。可若他没了眼睛,可还能那么厉害么?”

&ep;&ep;明炎咳嗽嘶喊,又担心明煜被害,可身子却早已无力,抬手直指着眼前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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