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虽然不是被男人养大的,但也不愿意自己被看轻,便鼓起勇气定定地望着坐在藤椅上的人,直到听到他的轻唤,原本绷得很紧的神经才慢慢松了下来。

&ep;&ep;男人的眼睛深幽氤氲,仿佛融着万千烟云,他说,“你配做我的儿子。”

&ep;&ep;年少时的第一次见面在林元祥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偶尔午夜梦回,还能依稀记起第一次见面时男人的样子,灰白色的长衫,手上的碧玉烟斗,以及那双没什么感情的眼睛。

&ep;&ep;真正到了男人的身边,才见识到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什么叫杀伐果断杀人于无形,以往为了继承青帮而学到的那些反而像是纸上谈兵,轻薄得很了。

&ep;&ep;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又或者紧紧地跟在男人的身边,把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时间久了,大概成了习惯,无论有多少人在面前,总会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个消瘦的身影。

&ep;&ep;男人带着他出席宴会,向外面的人宣告他的身份,手把手地教他写字,男人的书法很好,大气磅礴,练得久了,他的字也有了几分男人的味道,男人会朝他微笑,他也不知道笑容里有多少真心的成分。

&ep;&ep;男人生日那天,他第一次偷偷跑出门,想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那种激动雀跃的心情,却并不排斥,谁知道从外面回来就被人掐住了喉咙。

&ep;&ep;男人从不选择让步,一枪打爆了挟持者的头,血喷在他的脸上,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很久没冒出来的呕吐感折磨得他脸色发白,男人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他一巴掌,他在告诉他,他有多失望。

&ep;&ep;那时候他就知道,男人要的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ep;&ep;男人是无情的,却能给他高床暖枕,美味的食物,可以随意差遣的下人,这些东西对于十多岁的他并不是没有吸引力,却也没到沉迷不可自拔的地步。

&ep;&ep;在封闭岛的那十年,他早就把该想要的不想要的,该要的不该要的都体验了一遍,旁的东西也许学得还不够,唯独一点在无数的教训之下,牢牢地印在心里。

&ep;&ep;能牵扯到自己神经的东西,要不就早早扯断,要不就掌控在手里,即便让风筝再也飞不起来,把自己的手勒得鲜血淋漓,也不能松开手里的线。

&ep;&ep;跟男人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年,在他以为这个人或许天生无情的时候,管家抱来了一个小女孩,那种脆弱的柔软的一捏就碎的东西,男人却视若珍宝,他第一次看到了不属于男人的东西在他眼里融化。

&ep;&ep;那时候他刚刚从东区的一场械斗中脱身,身上中了三刀,下腹的那一刀差点把他的肚子整个捅穿,梦里恍恍惚惚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醒来时,男人正抱着女孩站在他的身边。

&ep;&ep;他居高临下,连带着女孩也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ep;&ep;他说,“这是你的妹妹。”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温情这种东西男人不是没有,而是不屑给予。

&ep;&ep;他闭上眼睛,又睡了很久,醒来时是夜里,屋内的灯光让人的样子清晰地投射到窗户上,他看见窗户上映出的与男人相似的冷淡的眼,与男人决然不同的轮廓。

&ep;&ep;他忽然笑了,一笑之下,整个人居然有了温文雅致的感觉,那些冷淡消失一空,连带着晦涩的眼神也被掩在笑意之下,心里冰凉凉的,突然就记起铁刃从身体传过去的感觉,皮肤的撕裂,温热粘腻的鲜血。

&ep;&ep;杀与被杀,总有一天,他也会是这个结局,男人也不会例外。

&ep;&ep;出院之后,所有人都说他变了,他爱笑了,温和了,只有那个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该长大了。”

&ep;&ep;原本两个人还嫌大的屋子,在来了第三个人之后,变得无比狭隘,他温和地看着女孩趴在男人的怀里,笑得仿佛蜜糖一样,男人的手指插.在她的头发里,眼神柔和地要溢出水来,好像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情人。

&ep;&ep;他厌恶这个女孩,更厌恶男人越来越隐忍的眼神。

&ep;&ep;女孩因为掉进游泳池里生了一场大病,男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三天,一向注重仪表的人连胡桩都长出来,之后,推女孩下水的人被剁了手脚,削了鼻子,扔进了狗笼里。

&ep;&ep;他为了重新找一个合用的左右手又用了整整一年,在那个空位终于被填补之后,男人找他喝了一次茶,出门之后,他的车刹车失灵,掉进了东门湖,在最冷的季节水如冰却未结冰,他在湖里挣扎了很久,游上岸的时候身体已经僵得没了知觉。后来落下了病根,每到冬天,骨头就一阵一阵地疼,每疼一次,他都会想起男人那时候的眼神。

&ep;&ep;男人在笑,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愚蠢和无知。

&ep;&ep;爬上岸的时候,他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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