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弗朗茨的伤很重,动完手术还需要住院,照顾的任务落到了白蓁蓁身上。茶楼那边肯定是顾不上了,辞职的时候,弹琵琶的周小妹泪眼汪汪,攥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白蓁蓁这么一走,店里又只剩下她一个姑娘了。

&ep;&ep;弗朗茨不喜欢吃布兰琪做的饭,哪怕她的厨艺甩了白蓁蓁几百条街。可白蓁蓁平生最不喜欢做饭,刷锅洗碗都很麻烦。偏偏躺病床上的那位嘴巴刁到不行,一口就能尝出来是不是她做的,想蒙混过关都找不到机会。

&ep;&ep;“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尝出来吗?”

&ep;&ep;他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整罐鸡汤,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嘴唇上还印着一圈金澄澄的汤渍,白蓁蓁递了张手帕过去,“为什么?”

&ep;&ep;“因为你们水平不一样”

&ep;&ep;布兰琪有着媲美大厨的手艺,放的调料每一勺都控制在合理范围,卖相味道基本没的挑。白蓁蓁的技术没有那么高,意识流做菜,普通的还好,一涉及到复杂程序的,比如炖汤,做出来的成品就像她本人一样花里胡哨。味道嘛,有时候过咸,有时候过甜,有时候过重,有时候又过淡……但他还是喜欢,情不自禁地喜欢。最喜欢她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一边三餐准时送来医院——勤劳的像只小蜜蜂,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ep;&ep;小蜜蜂最近闷闷不乐。虽然他的伤口在一天天好转,但她眉间的忧郁自始自终都散不去。弗朗茨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致,光秃秃的枝桠不知何时发的新绿,一派生机盎然。今年的春天来的晚,到底是没迟到。

&ep;&ep;“在想沃尔纳吗?”他问。

&ep;&ep;白蓁蓁郁闷地点了点头,快五月份了,沃尔纳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每次看着地图,她都会不自觉地想他现在在哪儿,苏联的春天应该也到了。

&ep;&ep;“不要担心,他没事的”

&ep;&ep;他跟沃尔纳,就好比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外表相似却又不似。他了解沃尔纳,像了解自己一样。信件,遗书,铭牌,要么就一样都不留,要么就统统留在同一次。

&ep;&ep;“你不生气吗?我在你面前想他”

&ep;&ep;“不生气啊”弗朗茨笑着回答。

&ep;&ep;“因为我知道如果今天躺在这里的人是沃尔纳,而在外头没有消息的人是我,你也会一样想念我的”

&ep;&ep;他早看出来白蓁蓁喜欢沃尔纳了,她在面对沃尔纳的时候生气都像撒娇。但这不代表着他就必须窝角落里伤春悲秋。弗朗茨敢笃定在白蓁蓁心里,自己的地位同样不可动摇。

&ep;&ep;他说的没错,在白蓁蓁心里,弗朗茨跟沃尔纳一样重要。她将他们看做联系,她跟这个陌生年代之间的联系。换言之,他们俩就是她攥在手里的全部。

&ep;&ep;她今天出门前刚洗了头,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弗朗茨很喜欢,闻着令人安心。闭上眼的时候,再看不见苏联的冰雪和冻骨。

&ep;&ep;“晚上我想抱着你睡觉”

&ep;&ep;“可我会压到你伤口”

&ep;&ep;她可没法控制睡着后的自己,蹬被子滚下床这都算基本操作。医院的床又不大,要是把弗朗茨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嘣裂了就得不偿失了。

&ep;&ep;“你的力气没有那么大”

&ep;&ep;说着弗朗茨就把她拖上了床,那灵活劲丝毫看不出还负着伤。

&ep;&ep;“你是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ep;&ep;“哪能那么快,我都伤到肺了!”

&ep;&ep;他特意扯了病服扣子证明给她看,敞开的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透着隐约的血红。白蓁蓁这才半信半疑地钻进了被子里,弗朗茨跟只八爪鱼似的瞬间黏了上来,下巴搁在她头顶。那感觉挺窒息的,白蓁蓁担心他的伤口被挤到,刚想劝他松一点,就听见他的声音响了起来,几近彷徨。

&ep;&ep;“我梦见过一只纯白山鹿,孑然一身涉过平原,撞百年的冰,寻百年的春,样子荒唐又愚笨,醒来后看见了月下沉睡的你”

&ep;&ep;白蓁蓁埋在他怀里,黑眸里思绪万千,沉默半晌后才闷闷地问,“你想说什么?”

&ep;&ep;“东边有白梅落雪,西边的枫叶似火,北方遍地草原,南方石楠盛开,四季统统不在冰层以上,漂亮的鹿角该用溪水呵护,腐朽的春花救不出来便弃了它”

&ep;&ep;别在岁月的残响里执拗地磨破一双精致鹿角,寻一份得不到的殊途同归。你是晶莹剔透的梦中人,眼底缚尘也比冰底的春光夺目。

&ep;&ep;六月十七号,是沃尔纳离开白蓁蓁去东线的日期,也是他回来的日期。他不是从东线回来的,是从柏林回来的。在能看的到铁艺门的地方,他停下来,把胸襟处别着的素花拆了,他刚刚参加完一场葬礼。

&ep;&ep;傲慢,孤僻,怪异的海德里希夫人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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