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横竖殷先生说什么,班子书都说“是”。

&ep;&ep;殷先生好像对叫辛桃馥为“少爷”这事上了瘾,自发地呼唤起来,感情充沛,就像真把辛桃馥当成一位贵家的青年郎。

&ep;&ep;晚饭过去,殷先生一边与辛桃馥在花架下散步,一边说:“过阵子就是中秋了,不是?”

&ep;&ep;辛桃馥道:“是。”

&ep;&ep;“学校放假吗?”殷先生又问。

&ep;&ep;辛桃馥答:“放呀,刚好我前后无课,加起来能放七天。”语气轻快,大约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提到放假,心情都会好。

&ep;&ep;殷先生说:“正好,我也要放假,打算去x城旅游,你也一起吧。”

&ep;&ep;辛桃馥愣了一下,问:“先生中秋不陪家里人吗?”

&ep;&ep;殷先生闻言,也顿了一秒,就像是辛桃馥这个提问十分的不合时宜。

&ep;&ep;辛桃馥便想,自己可能是不应该过问先生的私事吧?

&ep;&ep;不曾想,殷先生沉默两秒,才答:“我的直系亲属已死光了。”

&ep;&ep;若非有那一场变故,让殷家本家几乎断绝无人,殷先生也不至于十八岁就当家主。

&ep;&ep;“……”辛桃馥这才算彻底了解,自己刚刚的问话到底有多不合时宜。

&ep;&ep;辛桃馥想道歉,但又觉得道歉会使场面更尴尬,便挠挠头,满脸写着抱歉,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清晰的声音。

&ep;&ep;殷先生倒是先替他解围,微笑说:“当然,殷家这么大,亲戚也多,一时是死不光的。但是我也懒得应付他们,所以就想着出国躲懒。”

&ep;&ep;辛桃馥愣了半晌,最后只能涩声答道:“好。”

&ep;&ep;殷先生说自己没有近亲,又不想和远亲过中秋,便拉着辛桃馥一起出国度假。

&ep;&ep;但他却没问辛桃馥是否需要在中秋佳节陪伴家人。

&ep;&ep;他只含情脉脉又理所当然地说一句“你也一起吧”。

&ep;&ep;毕竟,辛桃馥确实是无得提反对意见的。

&ep;&ep;辛桃馥只笑笑,装作对这趟旅游无限期许:“x城现在是不是会下雪呀?”

&ep;&ep;“是。”殷先生喜欢看辛桃馥笑起来就亮晶晶的眼珠子,“那儿冷,你要多准备衣服。”

&ep;&ep;“是啊……”辛桃馥点头,“先生又要给我买衣服了?”

&ep;&ep;殷先生却道:“我看我给你买的衣服,你也不是很爱穿。”

&ep;&ep;辛桃馥确实不爱穿那些潮牌,只得嘿嘿笑:“先生给我的衣服当然是好的,是我气质不够,配不上。”

&ep;&ep;殷先生却道:“从来是衣服配人,哪有人配衣服的?”说着,他又道,“既然我买的你不喜欢,我给钱你自己买去吧。”

&ep;&ep;辛桃馥眨眨眼,故意忽略自己拥有一张钻石信用卡的事实,说:“先生乐意给我多少钱买衣服?”

&ep;&ep;殷先生似乎也没想起信用卡那回事,就跟给小孩儿打发零花钱一样,轻飘飘地给辛桃馥转了五万,说让他买冬衣。他回头和班子书说起,班子书却说:“老板是很少自己买衣服不知道,冬天的衣服比较贵。五万怕不够。”说着,班子书随手指了指一本杂志上男模特穿着的gg牌羊毛大衣:“这一件就要四万了。”

&ep;&ep;殷先生也不知道什么牌子,他很少穿外面商场买的衣服,只是模糊有个概念罢了。既然听到班子书这么说,他便又给辛桃馥转了二十万。

&ep;&ep;几天后,辛桃馥回了一趟家里。

&ep;&ep;那里和上次一样,乱糟糟的,散发着邋遢老男人特有的酸臭味。辛桃馥也不想理会,进去就跟父亲辛思劳说:“我过节不回家。”

&ep;&ep;辛思劳用那种轻蔑的眼神望他,仿佛他是一个偷糖的孩子:“有了好去处了,是吧。”

&ep;&ep;辛桃馥好像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无法忍受这个男人。

&ep;&ep;也许母亲和自己一样困惑吧?明明在前面的日子里,辛思劳都是那么的好——永远穿着体面,连袜子都是雪白的,笑容永远挂在嘴角,每天都散发着对妻儿的爱意,无论家人做错什么,他都一副大度包容的样子。那是多么好的一个男人啊!

&ep;&ep;辛桃馥觉得自己人生前十二年,就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

&ep;&ep;只是,一场变故打破了这个蜜罐,让辛桃馥知道,这些蜜糖原来是会变质的。

&ep;&ep;破产之后,辛思劳变了一个人,从前总是爱着这个世界的温暖男人突然憎恨起这个世界来。他憎恨一切,甚至憎恨家里的老人孩子。

&ep;&ep;“都是负累。”他甚至说,“只有老子一个人忙死忙活?你们却享清福?也不知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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