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别看老太太这时稳坐慈安堂似是不管事了,实际上却是垂拱而治,从不是盏省油的灯,如今她又说出这话来,孟氏反复思量,心头如鼓一震,感到这些年他们苦瞒着的事,或是老太太心中也有了猜测。这一下,孟氏心中可是彻底不安了。

&ep;&ep;……

&ep;&ep;几日未归,魏赦是到了家宴这日才迟缓归来。

&ep;&ep;送阿宣入白鹭书院的事,很快也经由苏绣衣之口传到了竺兰耳中,她怔了怔,心悬了起来,见她双目发直一动不动的模样,苏绣衣深感愧疚,当日黄昏时亲自去了一趟书院问询,得知魏大公子确实来过,带了一小孩儿前来入学,方才吃了定心丸,回来回复竺兰。

&ep;&ep;竺兰沉默着不说话,专注地将明日要用的排骨、鹅全大刀剁了,砧板嘭嘭响了半夜。

&ep;&ep;魏府的家宴不同酒席,照这两日葛二娘子的交代,竺兰单是事前的准备,便要花上七八个时辰,因此天不亮便得起来开始架锅。

&ep;&ep;一直到晌午时分,曲水流觞宴开席,重头人物魏赦姗姗而至,与高昶两人一前一后,高昶步履潇洒稳健如风,魏赦看得出身体病弱,脚步轻盈。按规矩,小辈须单独坐到一侧,魏赦随意扫了一眼,魏宜然独坐,魏飒然与魏修吾挨着,中间留有一空档。

&ep;&ep;宜然今日又换了身打扮,清清素素的月白凫靥裘竹叶纹绫子褂,一条水翠绢纱的如意月裙,魏赦一来,她便张望起了小脸,忍不住朝他看去,一个劲儿用目光示意自己的渴盼。孟氏气得不轻,当场便在桌下拧这没出息的东西的大腿肉,宜然吃痛,想起鸡毛掸子的威力,立时蔫了下去瓮声瓮气不敢了。

&ep;&ep;而魏赦的目光也飞快地从宜然身上移了开去,最后,他坐在了飒然旁边,与魏宜然还隔了一个魏修吾一个空座。而高昶作为外客,则坐得更远了。

&ep;&ep;魏新亭拿眼斜乜魏赦。这逆子孽障,像是刻意回避,竟教他三日也捉不住人,大失面子,魏新亭半点与之和好的意思都没有,一想这逆子曾经为匪人引路,折了朝廷的兵马,让自己吃了个大哑巴亏,几年无升迁机会,险累了仕途,便心头窝火。此际一见,更是心烦意乱。

&ep;&ep;昨儿个老太君的话他已知道了,魏新亭与孟氏想法一样,都在思虑着,老太太或是心中已有谱儿,否则没必要说那么一番敲打的话来。至于怎么想,全看他魏新亭。只是老太太不怕乱了宗法血统,魏新亭心中却大是介怀,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ep;&ep;这时,一屋子装作表面其乐融融,人也来齐全了,老太君笑眯眯地说道:“赦儿上一回归家得是两年前了,难得今日齐聚,一家人只说一家话,那些不吉利的不好的,今日谁说了我要看罚!”

&ep;&ep;老太君这一开口,几个媳妇姨娘全赶上来巴结奉承着,连连称是。

&ep;&ep;二房的高氏是老太君的内侄女,最先捧场的,奉了水酒,起身朝老太君敬了一盏,“我本想着老太君节俭,这家宴,怕是要等到老太君寿宴再办了的,到底是大太太心思细,今日一场,往后再有一场呢!我听说今儿个的厨娘可了不得,大太太亲自选的,要让我们都开了眼界饱了口福了。”

&ep;&ep;魏府的家宴一向并不有太多忌讳,高昌玉这话虽说得小家子气了,但老太君听得却很开心,与高氏回了两句,回头对金珠使了眼色。

&ep;&ep;只孟氏觉着,二房这是夹枪带棒故意讥讽自己铺张靡费,心头犯堵,也斜睨着高氏眼角直抽。

&ep;&ep;金珠领会了老太君的意思,即刻便示意上菜。

&ep;&ep;不过须臾,陈年花雕被一盅一盅地安排到了长达二丈的长曲柳漆绘桌案上。还没入喉,魏赦嗅了一口,便知道不凡。

&ep;&ep;一旁的飒然与魏修吾说着什么话,魏修吾伸臂过去,将妹妹的酒盅夺走了,两人正小声争执不休闹得面红耳赤的。

&ep;&ep;跟着便是凉菜,一道凉拌鸡丝、一道拌海螺,一道糟香鹅掌,每道都做了六叠,分呈于上,确保每个主人都能用上,三房的老爷魏明则喜辣,竺兰心思细腻,便在给魏明则的海螺里多放了油盐和辛辣调料,昨夜里用八角桂皮足足焖了四个时辰。魏明则留意面前的与众不同烈香辣鼻的海螺,目光微妙地变了变。

&ep;&ep;凉菜以后,便是汤品。

&ep;&ep;金珠领着婢女鱼贯而入,为每一人都呈上了新鲜的汤水。

&ep;&ep;魏赦看了一眼,汤水又各不相同,一侧高昶的是珍珠莲子,一侧魏飒然的是雪藕汤,而自己的,魏赦揭开雪白如玉的瓷盅盖,清亮的甲鱼汤水上浮着一层细微点滴的乳油,熬得正是鲜香,汤中葱花浮末青鲜宜人,里头则是熬得全熟的两片甲鱼。香味既浓郁,带了几分后劲,又不失地道的江南之清甜。

&ep;&ep;几乎只用闻的,魏赦都能闻出来,今日掌勺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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