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铃声响了很久才接。

&ep;&ep;“爸爸,我到家了。”她努力让语气和平常一样:“对不起,今天考完跟同学出去逛了一下。”

&ep;&ep;“我跟成叔发了条短信,他跟您说了吗?哦,那就好,没什么,就是去逛街看了场电影,很开心……嗯,考得挺好的,正常发挥。”她朝那边柔柔一笑。

&ep;&ep;方建程这才放下心,嘱咐几句。

&ep;&ep;“好的。”方璃垂下眼睫,“那您去忙吧,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

&ep;&ep;放下电话,方璃实在没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回到房间。

&ep;&ep;高考后的生活有些不适应,没有了大摞试卷和习题,大脑被放空,不知道该做什么。

&ep;&ep;趴在桌子上静了几分钟,越想越难受。

&ep;&ep;方璃突然站起来,从柜子里抱出厚厚一摞速写本,放在地毯上。

&ep;&ep;她跪在旁边,拿起最上面一本,随意翻了翻,这些都是她艺考前画的,基本都是场景默写,放学后,小摊,运动会……

&ep;&ep;不是这本。

&ep;&ep;继续往下翻。

&ep;&ep;单人默写,组合写生,动态……

&ep;&ep;也不是。

&ep;&ep;她眉心蹙起,又从柜子里抱出一摞。

&ep;&ep;这几本明显生疏许多,线条生硬,头手脚很难看,翻到一本纸页泛黄的,她瞳仁里终于闪烁出亮光。

&ep;&ep;写生场景,题目:夜市。

&ep;&ep;一个卖日用品的简易摊子,塑料布上摆着打火机、刮胡刀、镜子等等。摊位前,清秀的少年支着下巴打着盹,头顶上悬着一盏灯泡,旁边还有只小电扇。

&ep;&ep;方璃想到了那个炎热的傍晚。

&ep;&ep;还有那只风扇吹过的呼哧呼哧的风。

&ep;&ep;她有些恍惚,思绪随着画面蔓延开。

&ep;&ep;——那还是两年前,方建程不支持她学艺术,一向乖巧的她第一次同家里置气。

&ep;&ep;放学后她没有回家,拿着速写本跑到夜市上画作业。

&ep;&ep;挺傻的。

&ep;&ep;在别的同学都画画照片交作业时,只有她乖乖地按照老师要求去写生。

&ep;&ep;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吴小俊,他看上去只比她大几岁,眉眼温和,善良。

&ep;&ep;她抱着速写本问:“我可以画你这里吗?”

&ep;&ep;少年好奇地点点头。

&ep;&ep;方璃绕到一侧,抽出支中碳,倚着墙画画,步行街附近的灯光洒下来,看得还算清楚。

&ep;&ep;怕头发挡眼睛,长发束成了马尾,有些慵懒的乱,风把她柔软的发梢卷起,垂在精致锁骨边。

&ep;&ep;旁边的少年看呆了。

&ep;&ep;——女孩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专注,温柔,古典,像活在上一个世纪。

&ep;&ep;方璃并未察觉,画了轮廓勾了线,开始加细节。

&ep;&ep;画到风扇时,她瞪大眼睛去看扇叶,视线稍移,陡然撞上一双探究深邃的眼。

&ep;&ep;目光沉,冷,像覆着一层薄冰。

&ep;&ep;方璃吓一跳,炭笔蓦地脱手,摔得七七八八,她弯下腰,心疼拾起。

&ep;&ep;那人却一步步靠近,她直起身,慌忙往后退,把手里的速写本猛地合上,嗫嚅解释:“我就是随便画下……”

&ep;&ep;男人瞟她一眼,浓眉蹙起,走近时,又被少年急急拉开。

&ep;&ep;他比划着手势,似乎很急,时不时往她这里看一眼。

&ep;&ep;方璃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出声。

&ep;&ep;她这才知道那少年不会说话。

&ep;&ep;还以为别人问他价格时,他点点东西上的标签是懒得回答。

&ep;&ep;两人沟通了片刻,男人没再说什么,站在旁边。

&ep;&ep;方璃却没心情画了,后面的画寥寥几笔,用指腹抹了下调子,合上速写本时,看见少年瞪圆的眼,她犹豫一瞬,还是拿给他看了,礼貌说:“谢谢您。”

&ep;&ep;她能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很淡,看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偏过头。

&ep;&ep;方璃收起铅笔盒,背着书包离开。

&ep;&ep;没感觉了。

&ep;&ep;她慢吞吞走到街头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打架了打架了——”

&ep;&ep;“那个哑巴摊子被人掀了!!”

&ep;&ep;方璃脸色微变,想到刚才那男人不善目光,还有少年拉他时焦急恳切的模样,心里颤了颤,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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