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后来我又遇到方翠衡。

&ep;&ep;他变了。

&ep;&ep;留长头发,也不穿女人衣裳。

&ep;&ep;寸头,长出毛刺,坍塌在顶上。他将那些大红大绿的修饰抹去,露出清清白白的一张面皮。

&ep;&ep;像我最初认识的他。

&ep;&ep;他望着我,皮肉褶了又褶。那簇火早已熄灭,死沉,像一潭脓水。

&ep;&ep;他说:“好久不见。”

&ep;&ep;我回:“是吗。”

&ep;&ep;那天我莫名觉得,他有一半死了。

&ep;&ep;盯着我,却不敢再靠近。连手也不敢伸,只是隔在一方,像要记住我最后的模样。我没有走近,任他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朝我说:“萧欠。”

&ep;&ep;“我们终于一样了。”

&ep;&ep;我站在原地,没有答话。

&ep;&ep;他跟在我身后,却常隔了一步之遥。

&ep;&ep;我一路走,没有回头。

&ep;&ep;我们走过大街小巷,走过清早菜场。红肉腥味,菜叶青味,混着泥水黑土,大潭小潭坑坑点点。一排排人踏过去,讲价钱,剁肉,砧板木头。那是人间的秽味。

&ep;&ep;他没有出声,只是跟着我。

&ep;&ep;人潮川涌不息。

&ep;&ep;我们无人在意。

&ep;&ep;他没朝我问起罗缚。

&ep;&ep;我也以为我要忘记。

&ep;&ep;我们在立于极静。仰头,菜棚高顶,一层蓝色雨布,漏了些许缝隙。我时常质疑虚幻。我有些分不清真假。我常看不清,究竟有没有认识过一个人。

&ep;&ep;我看着天地,却找不到一点我们相识的痕迹。

&ep;&ep;直到有人擦过我肩膀,将我撞倒在地。方翠衡跑来搂住我,替我擦干脸颊,将我从泥水里托起。

&ep;&ep;我低头看他。我说:“我懂你了。”

&ep;&ep;他搂住我痛哭流涕,将眼水撼湿我心口。那些细密的伤口被泡发,生疼,钻入骨血里。我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疼过,疼得人支不起。血透过衣襟,我没有用绷带扎紧。他愣怔,手抖凄凄,不敢碰我。

&ep;&ep;我扯了扯衣领。

&ep;&ep;“方翠衡。”

&ep;&ep;我笑着朝他念。

&ep;&ep;“别喜欢我了。”

&ep;&ep;“太疼了。”

&ep;&ep;血一路滚下身体。

&ep;&ep;“你去喜欢一个……”

&ep;&ep;打在地上,融入脏里。

&ep;&ep;“去喜欢一个,有可能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