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他坐在陶库黑暗的一角,手中把玩着那面小小的镜子。

雨歇推门而入的时候,一道光线也直射了进来,落了大半在他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司命辛君……”她认出了他,表情平静,毫无波澜,两人面对面看着,丝毫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好像……她对她的脸已经很熟悉了。他转念一想,唇角一勾,确实该是很熟悉了,毕竟……入了倓虚至今,看了那些前尘往事,没有不熟悉的道理。

她安静地指出了这一点:“这一切是你设计的。”

不是疑问句。

答案早已在她心里,那么如今过来……

“你是来问罪的?”语气难得的正经,虽然眉目依旧是习惯性的轻佻。

她沉默了一瞬:“我只是不想至死都是不明不白被蒙在鼓里。”

“你不会死。命里注定你阳寿未尽,你便不会死去。”

难料。

金蝉子难道是注定此时死去么?可他终究还是……

雨歇并不像纠缠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辨天机素来是司命辛君所有的,向来不离身。平白无故出现在妖界……是你安排的吧?”

他不说话。

雨歇便借着道:“你做的这般明显,便是没有想过要瞒着我。现在我来了,给我一个理由。”

“你这么想知道?”

“……是你想让我知道,不是么?”若是你不想让人知道,又何苦呆在这里等着她?

他终于慢慢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雨歇面无表情:“可你并不想让我幸福。”

“是你自己选择的,我并非没有给你机会。”他撩起垂在胸前的一缕发丝,“你知晓的,我可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啧,念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我现在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幸福地无知,还是痛苦地清醒……”唇角微微勾起:“告诉我,你的答案。”

“废话少说。”

他的声音低沉和缓了下来,似乎带着幽幽的叹息:“我不是没有给你机会,是你自己一次一次将自己逼到这份上的。雨歇,你这样的个性,迟早要吃亏。将来若是后悔……你可怨不得我。人呢,总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他笑,笑意还未达到眼底便消散无踪:“哪怕是,苦果。”

……

真相很简单,连阴谋都算不上。

因为被算计的人至始至终都明白这场始末,便是最后身死,也一样地透彻。

潇若的出生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若不是他与绛仙相护,如今早不知魂归何处。可即便如此,他身为司命,掌管世人的命运,终归不是万能的。他无法靠自己的能力给潇若一个好的结局,就像他无法掌握金蝉子一样,是一个道理。

司命,只能司六道轮回中人的命。

一场注定要发生的悲叹。他知道了结局,却不愿意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改命的代价太过沉重,非一般人能够付得起的。

金蝉子无疑是为数不多的人中最好的选择……而雨歇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媒介,将潇若与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以金蝉子这般修为,自然是知道他的所为以及用意。

可是即便是知道又如何?

便是从头到尾都清楚,他还是这般清醒地沉沦下去。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

……

“还有什么想问的?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雨歇沉默了一瞬,言语艰涩:“师傅……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

“那么……永远别让他知道。”

她已经分不清是对,还是错?便连当初来这里的目的,也忘在了脑后。真相,果然伤人。

他微微抿起嘴唇,每个人总有一些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呢。就像她不愿意让潇若知道这所谓的隐情……就像是,当年她被那苏绾剜心之后失去记忆的几年,若没有一点提醒,她大概永远只会以为那些遗落的日子是真的被她睡过去了。

真相如何,埋在岁月的落红之下,也有人不想让她知晓。

戏里人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有他,至始至终,不过是个旁观者。

一切的一切,皆与他无关。

……

雨歇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难得的果断利落,利落到让他忍不住侧目。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他看着她孤寂消瘦的背影,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这一切皆与你无关,何必将那不相干的责任往自己身上堆。雨歇,这不像你。”

他以为她不会回答。

她答了,没有回头。

“那什么才像我?”她顿了顿,突然说道:“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就算在过往的几千年里,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还是不曾了解过对方。”

她的情绪微微地波动了一下:“狐狸……”

她说,却是毫不相干的一番话:“人也好,妖也罢,这天地之间,每个人都是唯一的。对狐狸而言,雨歇是唯一的,对司命就不一样了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还是你么?司命擅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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