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年后,林凤梧和小舞的希望落空了。

&ep;&ep;爸爸在美国出了车祸,副驾驶上坐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女人。这个刚刚摆脱泥淖的可怜男人才开始迎接美丽新生活,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同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共赴黄泉。

&ep;&ep;消息传回国内已经是事故发生三天后,当时他与妈妈还未离婚,所以美国警方联系妈妈让她去处理遗体以及财产相关事宜。

&ep;&ep;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稠乎乎的空气在一个不透气的铁罐里缓慢地流动。小狗哼哧哼哧地直喘粗气,花园里的知了比往日叫得更欢了,像是在几天内就以惊人的速度繁衍了数以万计的后代,吵得让人心烦。

&ep;&ep;一个不太好的天气,乌云低密,像是酝酿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雨。

&ep;&ep;电话一开始是由妈妈接听的,但妈妈对英语一窍不通,只得换林凤梧来沟通。

&ep;&ep;林凤梧刚跑步回来,满头大汗地进门后,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得知了爸爸的死讯,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近距离地直触了死亡。

&ep;&ep;这种噩耗霎时间强有力地穿透心脏的感觉令他终身难忘,并且在之后的日子不幸地得以多次重温。

&ep;&ep;电话挂断后,林凤梧久久地呆立原地,眼神凝滞了,身体不得动弹。有感应似的,狂风暴雨也在这时来到了。

&ep;&ep;它显然来势汹汹,以一种很失礼的方式不停地大力拍打门窗,像是要强冲进来的不速之客,毫不留情地想要淹没这个布局别致的宅院。

&ep;&ep;保姆阿姨和妈妈看到暴雨来袭,两人边抱怨边手忙脚乱地去关窗。林凤梧在剧烈刺耳的声响中逐渐意识回笼了,刚遭遇暴击的他无法掩饰悲伤的语气,转述时越到最后越哽咽了。

&ep;&ep;他话里只是提及了爸爸,将副驾驶的女人刻意隐去了。他并不知道那个女人与爸爸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会选择用片刻的沉默换来独自承受猜测的煎熬。

&ep;&ep;当时的妈妈从头到尾都未见过那封爸爸离婚信件,这人仍出现在妈妈的配偶栏上,即使他有可能单方面地宣布了自己的单身。

&ep;&ep;丈夫逝世和丈夫可能有婚外情这两件事,单拎出来任何一件事对一个深爱伴侣、只知苦等的女人来说都无疑是残酷的。

&ep;&ep;只是后来的林凤梧才知道,有时善意的隐瞒并不会稀释痛苦,而无尽的猜疑也未必会加剧折磨。这是小舞告诉他的。

&ep;&ep;如今想来,大多数他知晓的道理与书本无关,而是来自于自己的妹妹,以她之后实在不算愉快的人生经历。

&ep;&ep;妈妈得知此事后,两眼发黑,双腿发软,瘦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地跌坐在窗边布满雨点的地板上。林凤梧的反应较平时慢了半拍,并未来得及接住下落的她。

&ep;&ep;他缓慢地在妈妈旁边坐下来,将妈妈的头小心妥帖地放置在他还不算宽厚的肩膀上,令人安心地用充溢着肥皂味的白衬衫来承接一个年轻的丧偶女人的心酸泪水。

&ep;&ep;此时,外面还在疯狂肆虐的风雨已经被完全地隔绝,室内两人的命运也强遭上帝重新洗牌了。她不需要扮演一个故作坚强的妈妈,而林凤梧的人生剧本在这一刻真正意义上地上演了。

&ep;&ep;至于这个深深庭院因为忽然失去了男主人的滋养而在不久之后就不复荣光了,尚且懵懂的小舞也并没有因为缺席这个糟糕至极的午后而幸免于难,甚至她要以最小的身躯来承受最深的苦痛。

&ep;&ep;一向生活平静无波的妈妈显然没法消化这个可怕的消息,当天晚上就病倒了,并且久久不愈,所以最后美国的一应事物是由外公打点的。

&ep;&ep;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小老头虽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但还是受到了这件事的冲击。

&ep;&ep;外公的脑袋在一夜之间冒出数不清的白发来,两种不太和谐的颜色第一次大规模地在他的头上错落地交织,原本挺直的背也如同一个安全的缓坡般佝偻了,脚步也不复往日的矫健。

&ep;&ep;林凤梧第一次有了外公已经年过六旬的实感,他清晰地感知到这个雷厉风行的长辈正在以疾如闪电的速度衰老。

&ep;&ep;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倾颓的大厦来说,失去另一个有力的倚靠无疑是致命的。

&ep;&ep;在爸爸生前,外公大部分时间都自顾自地同他建立剑拔弩张的关系,对这个本该亲近的青年人百般挑剔,与他很不对付,但令人唏嘘的是最后竟是这个并不善待于他的老人来送他最后一程。

&ep;&ep;在这个被迫组建的家庭中,外公最早见到意气风发的爸爸,也最后见到气息全无的爸爸,仔细算起来两人的缘分并不浅。

&ep;&ep;他一开始只是将爸爸视作得力助手,有的只是赏识。如果事态只是这样不加波折地发展下去,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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