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我赶紧低头,要把地上的纸和蜡笔捡起来。那是我妈给我买的。

&ep;&ep;任老太咚咚咚地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肘,开口就问——奶奶疼不疼你?

&ep;&ep;她踩在我的画纸上,手的力道很大,我那时候怕得很,任老太横着脸,语气却很轻柔。

&ep;&ep;——日娃乖,你爸爸不孝顺奶奶,奶奶叫你三叔回来,日娃说好不好?

&ep;&ep;——日娃,你记不记得,三儿最疼你了,小时候你爸也哄不住你,还是你三叔天天哄着你。

&ep;&ep;我爸跟着过来拉我。

&ep;&ep;——妈,你和孩子说什么!这是大人的事情!

&ep;&ep;——我怎么不能问了!你凭什么不让我问!我早该让日娃知道,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爸!怎么,潇洋,说穿了你还怕那事丢人?

&ep;&ep;——妈!你别在祺祺面前胡说什么!他还小!

&ep;&ep;任老太盯着我,那感觉就像童话书里头的老巫婆,也不让我爸上来抱我,指甲好像掐进我的肉里,疼得我的眼泪都滚了出来。我看着地上的蜡笔,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ep;&ep;我记得,那时候我说,我不要三叔,三叔是坏人,会抢爸爸的东西。

&ep;&ep;我扑进我爸怀里,任老太铁青着脸,恶狠狠地说:……果然是你的好老婆教出来好东西,老太婆今天长见识了!还……真是你的好儿子!没良心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ep;&ep;我走下二楼,刚好瞧见一楼中庭那儿,景叔正和徐医生悉悉嗦嗦地不知说些什么。出奇的是,任三爷人也在场,背对着我,时时对着对头的徐医生颔首。

&ep;&ep;任三爷是什么人物,今时今日能让他这般礼遇的人,说真的,估计还不到一个零头。

&ep;&ep;我只是没想到,徐医生人虽上了年纪,这眼光利的很,甫一抬头眼神就和我对上,抬了抬鼻梁的眼镜,朗笑着说:“年轻人还是下床走走好,别成天躺着,精神也能好一些,您说这话对不对,三爷?”

&ep;&ep;楼下几道视线顿时全落在我身上。

&ep;&ep;任三爷也回头瞧了过来,他身上着的还是素色的棉衣绸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围绕在颈侧直下至膝的柔白围巾,让那张有些死气的脸色也柔和起来。说来,任三爷爱穿绸缎的性子还是在他腿上之后才渐渐养出来的。

&ep;&ep;上一世的一些大场面,任三爷好歹也会着一件西服,不过到后来他出事,身子似乎也越发难养起来,柜子里估计只有柔衣缎子,自然不会有人去多说什么,谁让那些繁中带致的料子搭在任三爷身上,平白生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意境。

&ep;&ep;后来,也有一些自诩上乘的业界人士跟风着衣,却怎么也穿不出任三爷的那股味儿。

&ep;&ep;话说回来,这一世任三爷的习性转得倒快。

&ep;&ep;“小少爷怎么站在那儿,下来也吃些点心。”说罢,看了任三爷一眼,“三爷这也才说到你了,过来过来。”

&ep;&ep;徐医生是个自来熟,上一世他这点我倒是没瞧出来。

&ep;&ep;我略带窘迫地下楼,眼也没敢多瞧,主厅大得很,几张暗色复古沙发都是按着任老太的喜好摆设,我正打算拣一张离他们稍远的位置坐下,徐医生又摆手说了句:“哎,别拘泥我这个外人,三爷,瞧小少爷这腼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叔侄俩感情生份了去。”

&ep;&ep;啊哈。

&ep;&ep;我暗暗摸了摸胸口,估计快得心脏病了。

&ep;&ep;说实在的,上一辈子活了三十载,还没真和任三爷同坐一张沙发上。景叔让人多拿了一副茶具,弥漫的香气像一股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