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大人当侍从时,你还是个吃奶的娃娃。”

&ep;&ep;满座都是往来于南北两地的客商行贩,听琴师在那里高谈阔论天子家事,也时而凑趣哄笑,大都不以为意。只有一个初次从南朝随商队过来贩茶的少年,听得失惊,侧身低问左手旁的汉子,“怎么,他竟不怕官府治罪,这些疯话都敢讲?”

&ep;&ep;在南朝,不论是当今裴后临朝,还是昔日先帝在位,言禁酷厉,没有人敢公然犯上,非议皇室,一旦被官府拿住,轻则鞭挞,重则割舌。

&ep;&ep;少年的问话,那汉子像全没听见,不理不睬。

&ep;&ep;旧窗吱吱,挡不住外边风声如刀。

&ep;&ep;少年裹紧棉袍,见这汉子穿件脏污的皮袍,在屋内也不脱去毡帽,压低帽檐,闷头喝着一碗酒。看他落魄穷酸,少年便把自己的酒壶推到他面前,“来,一同喝。”

&ep;&ep;那人略抬脸,瞥了少年一眼。

&ep;&ep;被这双眼睛照了一照,像七月下暴雨打闪子,少年惊得一缩。

&ep;&ep;大汉满脸浓髯,口鼻都被大胡子遮了,帽檐下只露出那么双冷清清的眼睛。

&ep;&ep;他不答话,少年也默默缩回去,看都不敢再往这边看一眼。

&ep;&ep;倒是右手边坐着的老丈,听见少年先前问话,悠悠接口道,“这话在我南朝自然讲不得,到了北边,京城里也不能讲,至于外头嘛,齐人原本是游牧骑射的异族,立国至今,礼法不达庶人,民风向来粗豪。何况这里是殷川,南北不属,官府只是个虚设。你莫怕,也莫学那老匹夫口无遮拦,是非少说……”

&ep;&ep;少年讪讪应诺,耳里却听着那琴师还在喋喋吹嘘他从京城听来的传闻,说华皇后实则早已疯了,皇上将她贬来行宫养病,如今两年都不见好,迟早是要废了她的。

&ep;&ep;“老丈,这要是真的,皇后若被废了,殷川不是又要打仗么?”少年忍不住,又问老者。

&ep;&ep;老者叹口气,无言可对。

&ep;&ep;少年一时也愁起来,伸手去拿酒壶,蓦地发觉,邻座空空,那个怪人不知几时已无声无息离开。

&ep;&ep;真是古怪,少年推窗,悄悄往外探了一眼。

&ep;&ep;风卷着雪粒,扑了他一脸,直钻眼皮。

&ep;&ep;他只呆呆瞧见,漫天风雪里,那汉子的身影消失得极快,不似常人。

&ep;&ep;风雪终于消停时,已是深宵,酒客渐散去。

&ep;&ep;酒肆临着渡口,寒江夜风,猎猎透骨。

&ep;&ep;三分醉意,七分失意,落魄老琴师手拎半壶残酒,背上负了长条包袱,走出酒肆仍回头啐一口那不识好歹的老板娘。转身忽一抬头,前方树下,一抹斜长人影投在雪地。

&ep;&ep;琴师醉眼惺忪望去,见那人毡帽遮头,一步步踏着地上碎雪,走了过来。

&ep;&ep;“我想听琴。”那人一掀皮袍,摊开的手掌里,银锭雪亮,照得琴师的醉眼瞬时清明。

&ep;&ep;“你是什么人……”琴师错愕惊异,欲仔细打量,却见他已转身朝渡口走去,只冷冷抛下一句“随我来。”

&ep;&ep;银锭的光亮似还在眼前晃荡,琴师咽了下唾沫,怕那银光随之离去,不及深想,拔脚追了上去。那人走得极快,到渡口,上了一艘泊在岸边的乌蓬小舟,立足回头,朝琴师颔首,“请上舟。”

&ep;&ep;琴师踯躅,听得这人语声清朗,倒不似凶恶匪类,只是穿戴如此寒酸,却出手阔绰,甚是蹊跷……正思忖,那人立在小舟上,扬手摘了毡帽,脱去皮袍,竟又抹去了满脸虬须。

&ep;&ep;竟是一个翩翩青衣少年。

&ep;&ep;寒江月色里,少年侧首,目光清寒,容色美而凌人。

&ep;&ep;小舟离岸,缓缓随江流而下。

&ep;&ep;一川冷月,两岸深寂,不见星辰,只有远隐天际的朝鸾山之上,凤台行宫彻宵不灭的灯火,隐约如隔云端。月满寒江,也照彻琉璃霜瓦,龙檐凤壁。

&ep;&ep;琴师盘膝而坐,从长条包袱里取出不离身的旧琴,置于膝上,“贵人要听什么琴曲?”

&ep;&ep;少年出神眺望凤台行宫,半晌,一笑,“你是齐人,听说过阳台引,巫山曲么?”

&ep;&ep;琴师怔了怔,“贵人是说,昔日南朝宫中所传的御制……”

&ep;&ep;少年颔首,“你可听过?”

&ep;&ep;琴师赧然,“这曲子,我等凡夫,哪能得闻。”

&ep;&ep;传闻昔日南朝先帝为长公主谱了一曲阳台引,长公主回作巫山曲,这两首琴曲名闻天下,却只在宫禁中流传,外间无从听闻。自长公主远嫁北齐,先帝驾崩,连南朝宫中,也音声绝矣。

&ep;&ep;少年从琴师手中取过那张琴,垂目凝神,指尖徐拂,弦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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