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她笑吟吟问,同时轻轻挥手,留在室内的侍婢们鱼贯退下,无声收走洗沐用具,熄灭外围灯烛。

&ep;&ep;光线从明亮转为柔和。

&ep;&ep;谢安眉梢微挑,停住脚步在原地睨她:“见君心情甚佳,不免好奇何种人物有此能耐罢了。”

&ep;&ep;这气还没完全消呢。

&ep;&ep;王琅眨了眨眼,伸手去握他的手:“我哪次来不是心情甚佳,与他人何干。”

&ep;&ep;一握之下,却发现他身体紧绷,指节僵硬,掌心似有掐痕,她心中奇怪,抬眸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ep;&ep;谢安知道他伪装得不够好。

&ep;&ep;当她转过身,满室的光芒便仿佛汇聚到了一处,只映照那个昳丽华妍的身影。

&ep;&ep;唇上轻盈的触感快得来不及感受,徒留下润泽与芬芳。他僵在原地,目光里除了她盈盈的眼波什么也容不下。

&ep;&ep;恰逢此时侍婢撤走灯烛,光线骤然一暗。他下意识闭了闭眼,过电般的酥麻同时从脊骨窜上后颈,引来心神的颤栗。

&ep;&ep;极高的自尊心拉扯着他的理智,警告他危险——

&ep;&ep;她是那么轻易就能掌控住他的一乐一悲,多不公平。

&ep;&ep;靠着这一丝的不甘与不满,他才勉强能控制住自己,不至于贴上前去。

&ep;&ep;但那些多余的情绪很快消失了。

&ep;&ep;手背被她握住的部分似乎融化成羽毛,热度从相贴处烧到脸颊。

&ep;&ep;床榻已被侍婢们提前收拾妥当。

&ep;&ep;一顶月白色的罗帐于床榻正中张布,四角分别缀有四颗明珠,晕出柔澈的珠光。

&ep;&ep;随着她放下帐幕,俗世的纷扰芜杂如泡影消散。

&ep;&ep;呼吸间不再是兰桂的芬芳,而是更馥郁甜美的香气,与他的喘息交融,步摇凤首叼衔的金片流苏摇晃出破碎的细光,炫花眼目。

&ep;&ep;最后的记忆,是环髻散落,如绿云铺开,金钗步摇一起滑坠玉枕,敲出清脆的声响。

&ep;&ep;夜深了。

&ep;&ep;第86章沧海横流,玉石同碎(一)

&ep;&ep;(壹)

&ep;&ep;日月在天,姝者在室。

&ep;&ep;人间乐至此极矣。若说还有什么忧思,大抵是时光倏忽如电,不知这般神仙日子能持续到几时。

&ep;&ep;谢安对铜镜审视一番,随后移开目光,伸手推窗。庭院里桂花簌簌落下,其间穿插着苍劲的弓弦拨动声。他循着声音寻找,见到心中人手握加木弓在廊下,一边信步行走,一边凭空引弓。

&ep;&ep;箭术自魏晋以来更加流行,不仅边关男女老幼皆习射,京城王侯多有竞射之会。

&ep;&ep;他知道她每日习惯射满六十支箭,山阴官舍与他在上虞的庄园都为她设了特制的射堂,靶标物有死有活,时常更换。也试过上手把玩她常用的几把弓,桑柘长弓最难拉,筋角弓次之,稍弓可以轻松拉满,只是连射三十支以上会指臂酸痛。她当时从旁观察,认为是未入门径,施力运劲不得法的缘故,转送了他一张青铜弩机,尺寸与稍弓相仿,装入铁镞短矢,可连发十支,力穿百步。

&ep;&ep;对生手而言,弩机容易习练,准头高,射程远。对神箭手而言,原本精巧绝伦的弩机就显得格外笨重愚蠢。

&ep;&ep;有次去猎场,谢安看她演示左右驰射。

&ep;&ep;在颠簸的马背上端着沉重的弩机瞄准对手臂是极大的负担,跑一轮大约能射出二十箭,再多准头会降低,需要休息恢复。换成弓以后,她可以携带三张不同射程的弓装入马背上的侧袋备用,视情况更换交替,驰马期间左右开弓,箭矢混用,跑一轮大约能射五十支,箭无虚发,犹有余力。

&ep;&ep;两人选作度假的这座庄园是她培育良果良种的试验田,院落朴素狭小,萦回曲折,不是试射之所。此时她漫步游廊,只引弓,不捏箭,神色姿态中自有一种天成气机,令人相信惊弓之鸟的故事并非捏造。

&ep;&ep;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视线,她突然抬头往他的方向瞟来,引空弦的右手已从箭筩中拈出一支搭上弓侧。

&ep;&ep;谢安心头一跳,接着就见她眨了眨眼,翘起朱唇绽放笑容。刹那间春回天地,眼前如见满院繁花盛开。

&ep;&ep;他被感染着也弯起唇角,信手拨动窗台下的素琴试了试音色,弹起一首江南小调。庭院里的弓弦声停顿稍许,改变节奏,每一声都响在他拨动宫音之时,铮铮淙淙,融合成更富有意韵的乐声。

&ep;&ep;“识君经年,闻君抚琴却属首次。”

&ep;&ep;曲至尾声,她收起武具拾级而上,如往日习惯返回屋室,方才推弓拉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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